六月枭

                      六月枭

        在我闲着一个人住的日子里,我常常想起来一个人,枭,他像影子般,反映着我的一切。

        这天坐在老家门口,我揣个茶杯,懒洋洋地感受春日的阳光。那太阳像摊蛋黄,圆圆的一轮,直勾勾的投下无数条白光,直叫人浑身痒痒;那桃树还未开出花来,蝴蝶们却早已围着转;田里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这是大地穿得美丽的衣裳;鸟儿们早已是闲不住的,燕子从屋檐下飞进飞出,电线杆上,麻雀们欢快的唱起了歌。可能是阳光刺的我眼睛疼,流出了泪,浑浊的眼花中,闪烁着那些过往,我与枭的一生。

枭是我的发小,起先大家都不认识这个字,都叫他鸟,所以他有个绰号“大鸟”,可我不认,因为从第一天认识他时,我就把这个字印在了心底,枭,六月的枭。

枭与我是同年生人,但我比他大几个月,可在我们在睡同一张床之后,我显得比他老多了。也难怪,我现在满头银发,他头顶确实黑压压的一片。我拿起手巾抹去眼泪,抬头看到有鸽子从天空如抛物线般掠过,姿态优美极了。哦,还有那天空,蓝蓝的一汪,如水般,透彻,干净,还是和以前一样。

几十年前的我们,这个季节,我们在草地里打滚,捉小虫子,掏鸟窝,如若谁的头上占上了草,对方准会笑个不停,晚上在被窝里还要笑上一会;如果天气好的话,我们还会一起放风筝,我们自己不会做,只能上集市上买,为了买上店里最好看的,除了跟家里人死缠烂打之外,还要省下个把星期的零用钱,而你的风筝每次都比我的好看,风筝买回来了,天气好的周末,我总会早早去你家找到你,相约出来放风筝,那时的天气,似乎总是温暖的。放之前,我们都会仔细的检查自己的风筝,以防在半空出问题,检查好了,先拉出一段风筝线,举着风筝,迎着风,向前跑,等到风筝可以停在空中时,立马放出其他的线,此时,风筝如鸟一般,极速上升,我们一直抬着头,生怕出现什么岔子,直到所有的线都放完,我们才不望着它们,我们也不斗风筝,就看谁飞的高,谁的最后掉下来,有时天边镀上一层暖黄时,那红番茄缓缓向西山落下,我们才不得不收线。就这夕阳,我两并排着走,红光把枭的脸染成猪肝色,微风吹的小路旁树叶簌簌响。

“豪,咱两是朋友吗”枭抬头望着我,一双黑色的眸子如闪闪的星,透出真挚的情。

“是啊,当然是”我把手搭上他的肩膀,拍拍他的头。

“我的意思是特别好的那种”他显得有点着急。

我快步走向前面,在一棵树旁停下,“枭,如果你不信,那我们就在这棵树下结拜吧”,枭随即跑向我,那对黑宝石更有神了,可以看得出,他异常兴奋,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微光照着树,树下是跪着的我们,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很长,学着电影里的剧情,我们完成了这个仪式,为了证明我们互相忠诚,我与枭各自埋了块中意的石头。

天色确实很晚了,踏着黑,我走回了家,而枭是一路跳着回去。

这时,菜园里,几只母鸡在啄着菜苗,我起身去赶走它们,见有人来,母鸡们扑棱着翅膀,飞跃篱笆跳向别家的菜园,鸡飞走了,我也就回到椅子上。

春天的我们,欢快极了,但有时也不是,我和枭却打了一架。原因我倒是忘了,只清楚的记得,我与枭两人怒目而视,我与他一般高,但比他瘦,我推了枭一把,我认为他不会还手,心里却没底,但还是装出一副极其愤怒的样子,没想到,我在一股力的作用下,滚到水沟里去了,脑里一顿空白,天上太阳在转,枭也跟着转,等我明白时,枭却站在垄沟下哈哈大笑,我阴着脸,骂了他几句,他仍在笑,我骂的没力气了,低头看看自己的狼狈模样,也觉得好笑,身上沾满尘土,脸上满是灰,衣服也变了色,看着看着,我也跟着笑。

蝴蝶成对飞,鸭子凫水肥,嘎嘎地叫,草儿由嫩绿转为青绿,果树们也悄悄地换了衣服,一片片嫣红,一阵阵粉白,日头嗖的挂在了头顶,天气便热了起来,蝉就叫了。酷暑天里,人们都在躲着恶毒的太阳,我和枭却高兴了。那柳树林里是我们的天堂,家里拿的大瓶子总会一抓一瓶子,那天牛,水牛,黄牛会高高的在树梢,我总是扒着干硬的树干,爬上去抓到他们,我和枭,一个负责看,一个负责抓。还有那甲虫,总会在树洞里,洞口还会流出黏黏稠稠的汁液,后来才知道那是屎壳郎,那东西稀有啊,几十棵树中才能找到一个,在我们的手中也会被视若珍宝。抓完虫子们,已是满头大汗,便会去买来两根冰棍,嘬嘬地吃,满满地舔。记得走一回暑假,枭去他爸妈那了,结果我一暑假都没出去,心里总是少点什么。枭回来那天,就去找我,嘴里哼着歌,是他暑假新学的,没过几天,我也学会了,快乐的日子又回来了。

有的人注定能走一生,有的人却不行,即使有过矛盾,也会化解,如今的我想想,也觉得好笑,像两口子过日子般,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这不,一眨眼工夫,小学结束了,枭跟我怯怯地说,他喜欢个女生了,这种新鲜事,我就抓着问,前两年,同桌那女生拒绝了班上的一个男生,男生还买了东西,小学四年级啊,十几块的东西,也够下本的,男生被拒绝了,倒霉的是东西,在垃圾桶显得格格不入。这回,你竟扭扭捏捏的不愿透露一二,我想也就随你去吧,你准会跟我说的,我百分百确信。这不,初二时,我分到和你一个班,那女生也在,不得不说,那真是漂亮,高个子,丹凤眼,柳叶眉,婴儿肥的脸蛋满是稚嫩,身材不胖不瘦,我还对你说,你可真行!!你就腼腆地笑,不说什么。后来,女生和你去了不同的学校,你也就任之而去,也难怪,高中三年我与你见面的机会都不超过一巴掌,你有你的新欢,她有她的旧爱。我猜想,你的爱情观或许就是那时改变的,可是谁知道呢,迷惘得很,缥缈得很……

还记得初二时那次打架吗?可能枭已经忘了吧。那天,他面带急色地找到我,枭说要和王斌打架,现在出去找人,让我等会去帮他,我可以不用插手,或许枭是念着我是班长,说完,他走了,眼里带着火。好家伙,气势汹汹的一帮人朝教室走来,枭便领在前头。他刚来时,一帮叫嚣的人也跟在王斌身后。此时,走廊已是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我这会才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女生才与王斌打架,骂人的字眼快速地从王斌嘴里飞出,这边也回应,人群开始躁动,要说,那时的天气还真热,暮春时节,潮湿闷热。“啪”的一声,如天边的百灵鸟清脆的声,从远处出来,落在枭的脸上。导火线被点燃了,双方火拼,其实也不外抡拳头,题腿,还有抓头发……出人意料的是,老师没有找我们。要是当初那女生知道枭是为了她,他两还会在一起吗,年少轻狂,谁不是呢,一腔热血不为红颜还为谁呢?

你我的个子都渐渐比家里人都高,日子也过得飞快,现在想起来也是,当初初中过去了,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不能不感叹岁月的流逝与沧桑。

高中我与枭见得就少了,我两身处不同的学校,放假时间大部分不一致,加上没有联系方式,所以想他也只能在心里,以及放假时本能地去他家看看,枭是否在家呢?只听他说,你高中结交了好多朋友,特好地那种,我有些高兴和嫉妒。他的坏习惯似乎都是那时养成的,通宵啊,不吃早餐啊,逃课啊,但枭不后悔,我倒觉得挺好的,后悔的事何必做呢。枭上了无数次网,我做了无数次黄冈密卷,终于迎来了那个六月,没有硝烟的六月。天性解放的我们,狂欢不已。可是谁知,离别的是在九月,尚且骄阳似火的九月。

喝了这杯酒,明天就要各奔前程了,虽然之前也曾喝过几次,但伴着明月和喧闹的夜市,啤酒真是一瓶一瓶地下肚,脑袋也是越来昏沉。四处都是黑漆漆一片,好像那黑是伸向远方,伸向地底,唯独这块是透亮的。枭那次喝多了,摇摇晃晃的要往家走,我搀扶着他,也好不费力。枭迷醉的眼睛,脸上泛着红,只见他捂着嘴,在路旁呕欧地吐,痛苦的声音飘到了我耳边。路灯下的枭,猛地回过头,眼里竟全是泪,瘪着嘴,我想说些什么来配合这寂静的夜。“兄弟,你要带好这把土,这故乡的土,你别忘了,咱两的承诺”,顺着一把土落在我的手心,时间瞬间停止了,我的心被包裹了。我只是重重的嗯了一声。想想那时,我真庆幸,生命中有他。当晚我睡了,很香,很开心。

桥,总是架在山水之间,总以曼妙的姿态迎人,坚若磐石,天荒地老。

再之后,我与枭经历的多了,一些冷嘲热讽,人面兽心,也习惯地看淡了,不再抱怨。如果有烦恼,仅仅几句倾诉,便能相约而笑。

如是斯夫,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不求君子,只愿生命的温暖里有他,寒冬里有他,走过十年,我与枭应该是兄弟吧!

2017年3月13号

黑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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