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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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海外版封面

疫情凶猛,还好可以读书。终于在这个过于漫长的假期读完了种草多年的三体,真好看呀。
三体三部曲全书八十多万字,确实篇幅有点长,但是作者想表达的宏大的宇宙观和人性论相比,这个篇幅绝对不能算长。微信读书上的朋友们很多都处在10%以下,可见这个小说还是有点阅读门槛的。但是一旦第一部看了一半就放不下了,一定会看完,这是一个难以用文字描述的阅读体验,甚至很难写一篇读后感,只能选几个关键字来做个记录,以期能有一些 connecting the dots 的效果。

宇宙社会学和第一性原理

刘慈欣在漫长的篇幅里尽情展开了他对三体世界和人类未来世界的想象,但是这些天马行空的想象都有一个非常合理的推导过程和坚实的物理学基本原理,让读者在惊叹的同时又很难找出破绽。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宇宙社会学理论体系,整个宇宙文明建立在两个基本公理之上:

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

通过这两条公理可以得出两个推论“猜疑链”和“技术爆炸”,得出了宇宙社会学的黑暗森林理论体系:

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他一样潜行的猎人。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不管是不是猎人,不管是天使还是魔鬼,不管是娇嫩的婴儿还是步履蹒跚的老人,也不管是天仙般的少女还是天神般的男孩,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这就是宇宙文明的图景,这就是对费米悖论的解释。

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之后,哲科思维就让西方世界在人类文明发展历程中不断闪耀,通过第一性原理而推导出整个理论体系是人类思想史上最伟大的游戏,不管是通过牛顿力学推导出冥王星的存在,还是通过相对论推导出黑洞的存在。哲科思维可以说是人类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合理的认知框架。三体也是一本处处践行这作者哲科思维方式的科幻作品。

大一统的物理学

有人评价刘慈欣是在做“造物主的活儿”。

在读过《三体》以及《三体Ⅱ·黑暗森林》以后,我毫不怀疑,这个人单枪匹马,把中国科幻文学提升到了世界级的水平。——严锋

刘慈欣在整部书里很努力地在对物理学中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给出了自己的解释,例如智子利用量子纠缠实现远程通讯,曲率驱动的光速飞船和黑域,降维打击等。这里面我觉得最妙的是作者对暗物质的解释。整个太阳系被二维化了之后,AA问关一帆还能不能看到太阳系时,关一帆这样回答:

“是的,我就从四维看过三维,但三维看不到二维,因为三维是有厚度的,有一个维度可以阻挡和散射来自四维的光线,所以能够从四维看到;但二维没有厚度,三维世界的光线能够完全穿过,所以二维世界是全透明的,不可能看到。”
“用什么办法都看不到吗?”AA问。
“看不到,从理论上讲也不可能看到。”
程心和AA沉默许久。太阳系完全消失了,她们对母亲世界仅有的一点寄托原来也不存在。但关一帆随即给了她们一个小小的安慰:
“从三维世界可以凭一样东西检测到二维太阳系的存在,仅此一样:引力。二维太阳系的万有引力仍作用于三维世界,所以,那片空荡荡的太空中应该存在着一个完全看不见的引力源。”

大刘用降为二维的不断膨胀的不可观测的星系解释了占宇宙质量85%的暗物质的来源,是不是很巧妙?也预示了整个宇宙终将因此灭亡并重启,这是所有文明的终点和起点。

死亡是唯一一座永远亮着的灯塔,不管你向哪里航行,最终都得转向它指引的方向。一切都会逝去,只有死神永生。

科学人文主义

除了硬核的物理学,作者深厚的人文修养也为本书增色不少,我印象深刻的有这么两处:

- 联合国的雕塑的引用

当坎特说已经到达时,罗辑注意到了透过车窗的帘子看到的一个形状,由于那个东西后面建筑物的一片均匀的灯光,它的剪影才能透过窗帘被看到。罗辑不会认错那东西的,因为它的形状太鲜明也太特殊了:那是一把巨大的左轮手枪,但枪管被打了个结。除非世界上还有第二个这样的雕塑,罗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卢森堡赠送给联合国的雕塑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使用微信读书的好处了,早有热心的读者把这个雕塑的来龙去脉在评论区里写出来了,不知道这个雕塑的人也可以更方便地了解到这个背景从而对作者会心一笑。这是多么棒的用户体验,就凭这一点,我觉得电子书的阅读体验就完胜纸质书。

- 思想钢印信念中心自由女神像的题诗

信念中心的大门前立着一座缩小比例精确复制的自由女神像,谁也说不清其用意,也许是想用“自由”冲淡“控制”的色彩,但最引人注意的是女神像基座上那首被篡改了的诗:
把你们绝望的人,你们迷茫的人,
把你们渴望看到胜利之光的畏惧徘徊的人都给我,
把那些精神失落、灵魂在流浪的人都送来:
在这金色的信念旁,我要为他们把灯举起。

而自由女神像基座上的埃玛·拉扎勒斯的诗原文为:

把你们疲惫的人,你们贫穷的人
你们渴望呼吸自由空气的挤在一堆的人都给我
把那些无家可归、饱经风浪的人都送来
在这金色的大门旁,我要为他们把灯举起。

看到这里,是不是拍案叫绝?
再吹一波电子书阅读可以快速查看注释的好处。

- 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

这句话是全书的主题之一,是改编自帕斯卡的名言:“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帕斯卡的话是说给人类的个体说的,刘慈欣的话是说给人类文明说的。我想这也是作者的文明价值观,虽然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但文明的高度也同样重要。

细节是魔鬼

三体里还是有很多令人惊叹的细节描写的,篇幅虽长,但作者可从不应付。其中印象深刻的有:

  • 三体游戏中秦始皇的人肉计算机;
  • 红岸基地叶文洁被老乡搭救在村里过冬的生活场景;
  • 掩体计划中人们在太空城生活的场景;
  • 四维空间的视觉奇观;
  • 太阳系被二维化的过程;
  • ……

随便摘取一小段景物描写,大家感受一下:

地上的水洼映着正在亮起来的天空,像一片片镜子,这给人一个错觉:似乎地球就是一个镜面球体,大地和世界只是附着于其上的薄薄一层,现在由于雨水的冲刷,球体光滑的表面一小片一小片露出来了。

摘一段在冥王星上的人类文明纪念馆内照明灯的描写:

“这灯很奇怪。”AA说。
程心看看旁边洞壁上的一盏灯,首先注意到它的造型:一只伸出洞壁的手擎着一支火炬。她觉得这造型很熟悉。
……
程心摘下宇宙服的手套,抚摸着那寒冷石壁上的字迹,然后她背靠着洞壁,看着壁上的灯发呆。她现在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造型:那是法国先贤祠中的卢梭墓,从墓中就伸出一只这样擎着火炬的手,现在这些灯发出昏黄的弱光,这光不像是电发出的,更像奄奄一息的小火苗。

再摘取一段作者对真爱的解读:

你知道吗?我把自己最深的爱给了一个幻影!”
“你是不是以为,别人所爱的对象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有什么疑问吗?”
“不是的,大部分人的爱情对象也只是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之中。他们所爱的并不是现实中的她(他),而只是想象中的她(他),现实中的她(他)只是他们创造梦中情人的一个模板,他们迟早会发现梦中情人与模板之间的差异,如果适应这种差异他们就会走到一起,无法适应就分开,就这么简单。你与大多数人的区别在于:你不需要模板。”
……
这就是罗辑最投入的一次爱情经历,而这种爱一个男人一生只有一次的。

圣母还是圣母婊

毫无疑问,全书中争议最大的人物就是程心。我看微信评论里几乎是骂声一片,作为全书被骂的最多的角色,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小说塑造得最成功的角色。她屡次在决定人类命运的关头遵从内心的“政治正确”导致了人类和太阳系的最终毁灭。典型的不忍杀一人而杀万人。但作者却让她成为了太阳系毁灭的极少数幸存者之一,让她来延续了全人类的血脉。
我觉得,程心这样的人不正代表着人类社会进化的方向吗?
西方民主的发展得越高级,对人类权利和尊严保护得越好,政治越是正确,也就越脆弱。引用书中人物维德的名言: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符合神作三要素的神作

昨天刚看到李新在得到课程《跟着李新学编剧》中提到的神作的三大特征,《三体》完美符合,不愧是神作。

  • “首先,神作场景里的节拍更多。”
    什么是节拍?简单来说,在一场戏里,主角每次克服障碍、实现自己目标的努力就是一个节拍。在横跨600多年的主体故事里,节拍的密度很高。除了第第一部一开始有些沉闷,往后越写节奏越快,戏剧冲突越多,也让读者难以释卷,一口气读完。

  • “第二,看完一部神作,你不仅会觉得爽,更可以从剧里搞懂一个行业的底层逻辑是什么。换句话说,神作提供的不仅是观影体验,更是知识。”
    三体的物理学功底非常扎实,大刘作为一个硬核工科男,对物理学尤其是理论物理的深厚功底让三体的没有明显的理论硬伤,也成功地科普了黑洞、引力波、宇宙膨胀、暗物质等物理概念。我不知道多少学生因为三体而喜欢上物理学,但不夸张的说,三体让很多离开学校多年的人又重新拾起了对物理学和相对论的热情,在我们足球队的微信群里甚至也出现过因为三体的情节而重新讨论费米悖论和相对论的情况。

  • “第三,神作的编剧带着爱写所有人。即使是恶魔,编剧也尽量设身处地从他们的立场出发去合理化他们的一些行为,为他们辩护,就像站在天堂门口向上帝陈述为什么他们应该属于这里。”
    作为以科幻叙事为主的一部作品,三体的角色塑造并不是它的最大优点,但也绝不是短板。三体塑造了很多让特点鲜明但又让人喜爱的角色。叶文洁、大史、罗辑、智子、程心、维德、云天明、AA。。。甚至是ETO里的破壁人,每一个都描写得很精彩。正面的主角都有自身的缺点,看似是反派的人物也都有自己的信念和原则。

破空入情

三体的最后是以一个爱情故事结尾的,程心和关一帆在暗恋程心的云天明赠送的小宇宙里快乐的生活下去,并等到了宇宙重启的那一天。
死神永生,但真情永存。
这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了中国人的宇宙人生之书——红楼梦,红楼的主题也是证空和证情,最终破空入情。
千百年来,中国文人的精神世界相通。

人类最大的弱点

作者用超长的时空尺度描写了对人类应对危机和乱世的种种愚蠢和丑陋,总结成一句话:

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我认为这是全书的文眼。

最后附上作者写给读者的信作为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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