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还是那只百灵》
母亲还是那只窈窕善舞的百灵
在父亲眼里,五十年光景
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他们的爱情
像菜园里的莲花白越裹越紧
劳作和相夫教子
是母亲选择的一道终极命题
她一生坚守着命运的推演
直至末孙长成大龄,雪花落满头顶
每餐炊烟升起
母亲的憧憬便随风袅绕
洗涤,缝补,唠叨
凝结成生活的盐
我们的童年和青春因此满含钙质
以家为圆心。母亲的半径
始终没有走出四川盆地
我常常从她眼里看到一双隐匿的翅膀
飞翔的姿势,止于过度的腰肌劳损
这就成为我一块无可疗治的心病
真想重新走回母亲的身体
替代她当初的孕育
以及分娩我时的所有疼痛和艰辛
《有一双布鞋》
有一双布鞋,名字不叫北京
它朴素,低调。出生庶民
用自家调制的浆糊和陈旧的布衣打底
然后剔除风霜的湿
在农闲,或者某个黄昏
母亲枕着一轮斜阳抑或一盏油灯
裁剪。飞针走线
有一双布鞋,可以叫做千层底
它内敛,温厚。默默无名
像阳光融入冬寒,春天隐于树身
从此,蹒跚的步伐
不再害怕荆棘丛生
我的整个童年
被一双布鞋贯穿
有一双布鞋
产地是母亲的十指
功能是呵护,商标是亲情
从不对外销售
唯有赠予
《一只小鸟在歌唱》
一只虎皮鹦鹉,在雨后黄昏
带着饥饿和雨水
跌落在母亲的阳台上
胆怯地与母亲对视。小心翼翼
母亲看着看着,眼里便升起一片雾气
这是一只不会人话的小鸟
当然也不会人云亦云
母亲常常和它聊天。告诉它
有一个哥哥在遥远的地方练习徳语
她听不懂日耳曼民族的发音
好比听不懂小鸟的歌唱
这些并不能妨碍她内心欢喜的滋长
从此,每天早晨
阳台上传来的第一声清脆
像婴儿干净的歌声把母亲唤醒
她不再一个人自言自语
古稀的年龄,渐渐长出一抹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