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成长的瞬间(一)
文/燕赵北羽
小的时候,老家远谈不上富裕。这里的不富裕,有点儿彻底,就是穷,连吃上饱饭都是问题。或者,想吃纯细粮也是问题。
玉米,高梁,都是粮食,并且还是主要的粮食。在我的印象里,茄子秧梗的皮用盐水泡了,也是菜。如果再能点上一点儿香油的话,那就是美味了。
当吃饭问题还是大部分家庭最大问题的时候,能吃的、好吃的,也就成了孩子们最美的理想。
比如,花生、瓜子或者红薯。农家院里,都会留下些土地,种植前面的三种,自己家人解馋也好,当成经济作物换钱也好,留着过年过节用也好,总之,都是离不开的。
在我的印象深处,堤西那片原来属于我家的土地里,留下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上午,有点儿阴天。娘带我去耪地,耪花生地。那片花生地,本来是想种成黄豆的,我和妹妹闹,要种花生,爸爸也就同意了。
娘对我说,你也大点了,想吃的话,也得去伺侯一下土地了,大了,不能光吃饭不干活。
知道将来的一天,可以吃上自己种的花生,心里挺高兴的。
不能光吃饭不干活。那年,八岁、九岁,还是十岁,真的记不太清了。大了!
现在的孩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来难以体会这种快乐的。
地的四周,还是地,种了不同庄稼的地。
娘和我猫着腰,用锄头给还不算太高的小苗松土、锄草。老家话,叫做“耪地”。
活儿算不上累,但是时间却很长。
有些草,似乎故意和你捣蛋,专门在花生苗中间长,直接下锄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手去拔。
也并不是每棵草都可以轻松地就拔下来,有的时候,草,会把你的手勒得通红。
干了多久,也记不太清了。因为那天天气有点儿阴,也并不算太热,但汗水还是把小背心湿透了。
于是,我脱了背心,光着膀子干。
娘让我歇会儿,不能太急。不然的话,干的累不说,还会把腰弄伤。
年少轻狂,更何况想到不久的明天可以吃到自己种的花生。
我没有听娘的话,接着干,汗滴禾下土,娘没读过。
我是男子汉。尽管这个男子汉还没有长成。
天上风吹过来,吹走了体表的汗水,我感激老天:懂我。
雨,也来了。
地的四周,还是地。没有雨具,没有树木。还好,有一户人家的瓜棚还可以避雨。
瓜棚里很快挤满了头朝黄土背朝天土坷垃里找食儿吃的父老乡亲。
大家开始嘻嘻哈哈地聊天,聊这场雨。
娘和我也在。
雨水,来得太是时候了。旱地里,能浇上一次雨水,收成一定会增加很多。
听着大人们开朗的笑,大声的说话。我似乎也见到了我家那块地里的花生丰收了。
娘说:好是好,就是今天的地白耪了,草一淋着雨水,明天又会活过来,过几天我们还得再来耪。
我听到了,跑出去。猫着腰去捡地里刚刚耪下来的草,捡在一堆。
娘叫我,我假装听不到。
跑回瓜棚的时候,短裤早就湿透了,几乎一副裸体的样子。
有大人就笑话我,这孩子!
我又跑出去,娘在后面叫我。
我依旧向前跑,直到回望雨幕里,看不清瓜棚里的人。
我脱下短裤,赤条条地,将两只手上举,脸也向上望!
老天爷,你下吧!我不怕。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听到娘对爸爸说:庆,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