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幼的儿时的记忆基本留在自己的老家新沙岛,而除了自己家的那一庭院外,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大伯家。
大伯是当时村里的队长,我们这就近的一片家族式大队被称为5队,而大伯就是5队村民的队长。那时候的农村队长一官职似乎还是蛮有威严的,记忆中的大伯个头不高身体硬朗,脸上几乎只有一个“严肃”的表情。从儿时到成年从来没有见到过大笑过的大伯,小时候总认为大伯的威望是来自于他的不苟言笑,长大了才知道大伯的威望其实就是来自于农民的勤劳和本分以及创新的思想。
大伯在家族中威望颇高,本族中谁家有事几乎都是聚集到大伯家商量的,因此大伯家便成了晚饭后大人们常去坐坐,孩子们常去玩玩的这么一个族中聚众的点。族中爷爷辈兄弟四个,姊妹两个,父辈兄弟四个,姊妹两个,因此如此开枝散叶后,同辈的玩伴就不下于十几个,追逐、玩耍、家家各种玩法精彩无限。
最为满足的记忆停留在大哥哥结婚的时候,大伯育有两儿两女,我六七岁时大哥哥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因此大哥哥的婚事是对我们这些孩子辈的最有影响力的事,新媳妇来了,大家便找着各种理由去偷偷的看未来的大嫂嫂,大嫂嫂非常勤快,一来就干活,没有停歇。我们家和大伯家前后相隔一个院子和一个小竹林,中间就是一条洗洗涮涮的小水沟,因为基本上大嫂嫂来了就不停的到水沟边洗涮,我们这群娃们就群哄在水沟边观赏这已经基本上属于我们家族的第一位我们谙知的新娘子。
果不然没过多久就到大哥哥大婚的日子,也是家族中第一次热闹非凡的日子。大婚那天对于我们这群娃来说无比兴奋与激动,因为在那相对简单的童年生活里留下的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印象,现在回忆起来甚至还有一些小幸福。那时结婚没有车队,所有嫁妆都是人力搬运的,重一点的箱子等物件两人抬,轻一点的棉被等物件就用扁担挑着,大嫂嫂的娘家经济似乎还蛮殷实的,所以红红火火的一列队伍竟然有点雄赳赳气昂昂的庞大,远远的从长沙码头往我们家族方向过来,那一刻孩子们早就跑出好远去迎接,而男孩子们就一溜围着子孙桶追随,女孩子们跟着新娘子,不断的要喜糖。我生平中的第一次牙痛就是在我大哥哥婚后不久,因为大嫂嫂实在是所见过的最为大方的新娘子,每次讨糖必给一包,记不清讨到了多少包喜糖,只知道那段时间,睡前嘴里都是含着糖块入睡的。
农村婚宴的形式和现在还是基本大同小异,新娘迎到大门口响礼炮、迎进门吃喜米果、拜堂、敬酒、吃酒宴、见长辈等等,而孩子们所关心的是谁的口袋里最满以及这份无与伦比的热闹,那支起大锅上叠满了蒸笼格整天突突的冒烟、前一天院子里杀过的牲畜的残留的脏水形迹可见、无论跑到哪户人家厨房间都能听到噼噼拍拍的烧柴声和“汤馆”里开水的翻滚声、平时不大见到的远房亲戚什么表叔表舅姑父姑丈的还有一起随到而来的远房的小亲戚们瞬间让这里沸腾个三天三夜。
一到办喜事族里的每家每户似乎都相当有默契,记忆中做大事情的这几天堪过于过年,孩子们和客人基本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族人需要每家抽体力劳动帮忙张罗,喜气洋洋。大伯家的这件大事情给我们这些孩子带来的小幸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大伯家的房子从大哥哥结婚后房屋的分配依次是大哥哥家、大伯家、爷爷奶奶家再连排三叔叔家、小叔叔家。用现在来形容属于联排格局,一排从东往西很有家族气息!所以属于大家共同的院子也是非常之大的。
最喜欢的是大伯家门前的院子里有好几颗超级大的柿子树,春天的季节柿子树开花,柿子树开出黄黄的小花挂满枝头,非常好看。等到春天里春雷合并刮风下雨后满地都是刚刚结好了的小柿果,这个时候刚结的小柿果的大小还小于柿子的蒂头,因此非常好看。我们一群女孩子会把这些被雨水打落的小柿果捡起来集中一起串成手链和项链用于演戏时的珠宝道具。
柿子在经过春天和夏天的生长,到了秋天时就慢慢变成浅浅的黄,在浅浅的黄时就是收获的季节,这个时候把柿子摘下来还很涩不能入口 ,必须存放到石灰缸或米缸或谷袋里捂熟,和现在的水果催熟完全是两个概念,在柿子变成软软的这段时间里,石灰缸、米缸和谷袋就是我们每天都去报到的地方,每天捞三四个出来看一看,掐一掐,那个馋就是每天都要掐一掐。
而柿子也是随着每天掐一掐变成了每天吃几个,掐到最后就自动没有了。而柿子树顶端的,够不着的那暂留的个别看得到但却够不到的就一直挂在那里供养麻雀享用。
大哥哥家这一例房子对出门是一间平房,这间平房有一段时间可真是宝库,大伯用他智慧的大脑和勤劳的双手竟然种起了蘑菇。顷刻不大的平房里不知什么时候被隔成了两层,记忆中蘑菇是种在上层的,也许是考虑地面容易招细菌的原因,蘑菇房里的温度可不是一般的高。也许是因为闷的原因,进去一回出来脑袋几乎要被闷熟掉,因此我基本只在蘑菇长成时进去过几次。
蘑菇房里不仅闷热还四处充盈着浓浓的牛粪夹杂稻草腐烂的味道,当然还有增加营养的菜饼的味道,夹杂在一起气味更可谓特殊。蘑菇长成初期孩子们是被限制进入蘑菇房的,因为这些蘑菇可是宝贝,据说是要被收购做成蘑菇罐头出口的,因此孩子们只有被分配切蘑菇的活,最初时孩子们连切蘑菇的活都轮不到,只有切蘑菇蒂头的资格,因为收蘑菇和切蘑菇的活都基本是在天还没亮之前完成的包括送去收购站。
等我们起来赶去大伯家,就基本只有一些“歪瓜裂枣”的蘑菇和一大堆被切割后的蘑菇蒂头。这些歪瓜劣枣蘑菇和蘑菇蒂头在那段时间可成了我们每天饭桌上新增加的美味菜肴,族人们基本都可以自带小篮子在大伯家的屋檐下的地上淘一些蘑菇蒂头拿到水沟边,用削铅笔的小刀把带泥和根的那部分切掉,所剩不多的小截蘑菇蒂即可入我们的餐来。
蘑菇房里的蘑菇就像是雨后春笋般的疯长,在那段时间每天都可以反复收获,大伯一家忙得不可开交,到了收获的后期,收购的价格回落时,孩子们才可以被允许进入蘑菇房一探究竟。记得我第一次进入蘑菇房时还专门起了个早,忘了是早上几点,反正是天未亮,鸡未鸣,半梦半醒的钻进蘑菇房。看到这一茬一茬的成千上万个白蘑菇在暖光灯下整齐而又有规律的着床在蘑菇床上时简直是被惊呆了,而内心竟然也有和大人般的收获的喜悦。这种场面和偶尔在家后面的竹林里的腐烂树桩上看到的菌菇绝对是两种概念。
除了种蘑菇外,大伯还种过芦笋,和蘑菇一样也是收购出口的。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这两项种植似乎没有经历几个年头,也许和那时的收购市场和经济有关。
那时农村的院子说是院子但非北方的四合院模样,而是通过篱笆和竹园半人工半自然而行成的。大伯家的院子屋檐外柿子树下便是一条对外通行的泥路,只是泥地因为长年脚踩已经磨得非常光滑,这条路大多数时间基本属于族里内部通行的路。院子柿子相壤处是一片竹林,这片竹林便是成了院子天然的篱笆,而竹林再外侧便是塘路,塘路的作用是防洪水,也隔开了外沙村的自留地。这片外沙村的自留地就是夏天夏种后田螺密布的地方,也是我们夏天傍晚的好去处。
大伯家门口塘路的外侧坡度上是一片粽叶从,密密麻麻,端午节家庭主妇们就在这片粽叶从里自取粽叶包初只有记忆中的清香可口的粽子,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始终吃不到小时候的味道,现在看来还是因为粽叶的新鲜才有的那股子清香味,儿时哪有肉粽吃,大多都是白米粽,热乎乎的白米粽沾点白糖,好吃的感觉勾起满嘴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