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知乎上看到一个问答,大意是如何看待某部经典喜剧的悲剧内核。深究这部喜剧中的每个人物,就不难发现他们都有着悲剧的过去,而剧中每一个经典喜剧桥段中都隐藏了悲剧的内涵或故事背景。
如果不是如此呢?如果喜剧中的人物没有了悲剧的过去和背景,所有喜剧桥段都指向完美的皆大欢喜,这样的喜剧还会吸引我们吗?
有人说过,幸福都如此相似。然而,幸福却不等同于喜剧——不是你快乐,旁人就能为你的快乐而快乐。能够感染人的从来不是完美的幸福,而是从他人不幸过去与戏剧化happy ending的强烈对比中获得的温暖和希望。而如果带着这种从经验中获得的温暖与希望来看喜剧中被讲故事的人艺术处理过的悲剧铺垫,我们就能感受到更强烈的喜剧效果。正因为如此,每一个经历过生活大小悲剧的人才会更热爱和理解喜剧;而热爱悲剧的往往是未经真正磨难的少年。
与喜剧中从失到得的故事主线不同(此“得”并非全是外在物质形式的获得,也可以是精神上的升华和悟得),悲剧描述的通常是由得到失这条线。如同没有兴趣将幸福之人的幸福日常当作喜剧艺术来欣赏,一贯悲惨之中的更加悲惨在观众眼里也是缺乏戏剧张力的。
悲剧的张力,在我的理解里,和喜剧的张力有某种相似之处,即状态的反差或对比。“落了片白茫茫大地”是由盛而衰,从繁华到空虚——哪怕是描写小人物的悲剧,在给予最后沉重的一击之前,也要先散落无常命运布下的点点希望之光,那是所有绝望之前都曾出现过的幸福希望。
无论是喜剧的悲剧内核或是悲剧里暂时的希望或美好,都指向了人类对于未知无常的恐惧。因此,讲故事的人才担起了构筑乌托邦的工作——无论是喜剧构建的“塞文失马”式乌托邦或是悲剧描绘的“一切终成空”式理想主义绝望,都彰显了我们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存在的稳定性和绝对性。我们要么面临随时被打破美梦的恐惧,要么必须一直受到光明和希望的诱惑。
来自现实的暴击,源于从来没有“ever after”这回事。
正因为这样,我们无法严肃地定论幸福,无法一劳永逸,无法彻底放弃希望却也无法坚定依靠希望。只怕生活从来都不是纯粹的失而复得或一无所有,失和得一直在生命力交错上演。
有时我会想,如果采用倒叙的方法,或者干脆叙写贾家衰落以后挣扎于生活却也难忘过去繁华的故事,红楼梦有没有可能被写作成一部喜剧呢?
这大概不会有答案了。
不过,悲剧与喜剧在某些情况下的辩证统一,或许可以给我们艰难复杂的人生提供一种态度上的指引——若是着重去关注从有到无,从得到失,那么世界上岂有不悲剧的人;若是用喜剧作家处理人物悲惨过去的方法来轻描淡写过去种种苦难,着力书写摸爬滚打得到的“快乐人生”,或许多数时刻,我们就笑着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