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自行车(随笔)
作者:蛰虫
老话说“抱孙不抱子”,父亲本也是不折不扣的贯彻者,兄姐们都没有享受过父亲的怀抱。到了我这儿有了变化,父亲抱没抱过我没有印象了,但他的确用自行车的横梁替代了并不粗壮的双臂。
作为大队干部的父亲,喜欢骑着自行车在地里转悠,查看庄稼的长势,跟社员们闲谝,跟各生产队的队长们聊天。谝的什么,聊的什么,坐在自行车横梁上的我从来没关心过,我关心的是地里的西瓜。在土地入社前,我家是种过西瓜的,还曾经请了一位山东瓜客(瓜把式)来种瓜,所以父亲在种瓜挑瓜卖瓜上的经验对种瓜的社员肯定有指导意义,放在现在应该收技术指导费的。
我不是为父亲的以权谋私辩护,父亲算不上最好的社员,但绝对是负责任的大队干部,要不然在1976年那场连绵不断的秋雨中,他就不会带头以自己瘦弱的身体代替进不了地的牲口拉犁种麦子,从而避免了一场灾难。父亲进了瓜地,种瓜的社员就会去地里挑一只熟透了的西瓜,上面刻了“籽”字“,意思是留作种子的籽瓜。有时会请父亲亲自去挑,让父亲略微吹嘘吹嘘他的挑瓜技艺。接下来在瓜棚下的阴凉里,一场西瓜的盛宴就开始了,最高兴的当然是我了,吃完了留下种子就行。虽然这种谋私行为在各生产队里司空见惯,说来奇怪,既没有人去公社告状,也没有人贴大字报。
父亲经常骑一辆红旗牌自行车,那是大哥成为全劳力(每天可以挣10个工分)的1971年买的,属于天津自行车厂生产的中档车,我工作后买的第一辆自行车也是红旗牌。我一般侧坐在车横梁上,由父亲载着去地里转。如果走得远了,比如串亲戚,或者跟会、看戏,横梁上会加一个儿童座。这个儿童座是父亲请村上手艺最巧的燕文叔叔做的,很漂亮,我坐在上面,有点骄傲。
父亲喜欢看戏,他虽然没有嗓子,也不会乐器,但是有组织能力。年轻时父亲组织了一帮年轻人去山里采干果,卖得的钱买了各种文武乐器,组建了一个秦腔“江湖”班子,就是只唱不表演,有乐器伴奏,也不化妆的自乐班。以这些乐器后为基础,后来组建了大队和队办学校文艺队的乐队,为革命文艺演出做出了贡献。父亲对所谓的老戏故事如数家珍,百里奚和蹇叔的故事,就是我在父亲和邻居家的老哥哥聊天时听来的。父亲带我去看戏,主要是趁热闹,用他那微薄的私房钱给我买点小吃,用自行车把我推来推去让我尽量看见台上的演出。我一般都是高高地站在二八加重自行车的货架上,看那些演员们演戏,至于表演得是好是坏,唱的什么内容,我一点也不明白。
父亲70多岁以后,出门还骑自行车,他对自行车的喜欢是毋庸置疑的。那辆红旗自行车并不是我们家的第一辆,父亲作为兼祧祖父和叔祖父血脉的唯一男丁,自幼深受宠爱,有人说有点娇惯,很早就拥有了一辆双喜自行车。但父亲不是没有责任心的人,为了养活一家老小,他卖了心爱的自行车。为了挣更多的工分,以病弱的身体,在生产队里抢着干割竹子、伐木、踏墙这类最苦最累的活。
虽然从没说过,我们深知,父亲是爱我们兄弟姐妹的,为我们奉献了一切。
2019. 7.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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