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八,正式开始休起我的产假,按照医生推算的预产期是大年三十。坚持站完最后一班岗,想着接下来一个月的闭关生活,在大年二十八的时候还不忘和朋友一起吃完最后一次牛排,坐公交车回家的时候,明显感觉孩子有向下移的迹象,好像要出来一样,一个劲往下挤。
二十九早晨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红色血迹。我的儿子终于准备发动了,因为之前看过其它妈妈的生产日记,见红到生孩子基本还有一周的时间。跟婆婆商量后,洗完澡,带上生产用品和婆婆一起前往医院。
在医院住了三天,肚子却没有了动静。看着身边的产妇一个个发动,进入产房,我也有点坐不住了,又担忧害怕生产时的疼痛,但更多的是期待。
大年初三的时候,我开始爬楼梯。希望能用这种行动告诉肚子里的儿子,妈妈想早日见到她。下午三点爬完楼梯,回病房上厕所的时候,还没蹲下,突然感觉下身呼啦一下,有一股液体流出,以为是孕期压迫排尿有点失禁,没有在意,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又有一阵热流涌出。赶紧让老公叫医生。
原来是羊水破了,正常情况下羊水破了以后,距离孩子出生就更近了。按医生的指示我开始躺在床上,垫高下身。静候儿子发动。
下午五点多,突然感觉全身发冷,老公给盖上两床被子后还是冷。半个小时过后,突然全身冒汗,体温计一测,三十八度,按医生要求开始喝美林。同时用温水擦拭手心脚心。
晚上七点,终于把温度降了下来。与此同时,儿子也开始发动了。刚开始的时候隐隐约约有点感觉,只有轻微的宫缩。感觉肚子发紧,每隔将近一个小时一阵。家人都劝我赶紧保存体力休息一会,经过一下午的折腾,我也累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夜十二点多,突然被一阵疼痛惊醒。儿子彻底发动了,接下来阵痛开始明显,时间也开始缩短到半个小时一次,我也感觉到明显的疼痛,只是暂时还可以忍受。看着身边忙了一天的家人,我忍着不敢出声怕打扰他们。
凌晨三点,阵痛越来越明显。阵痛来的时候,我开始有点忍受不了了,使劲抓紧病床两侧的护栏,用全身紧绷的方式来减少这种疼痛,也开始呻吟。母亲和婆婆也被我的呻吟惊醒,在一旁紧张的给我加油打气。
护士夜查后说刚开不到两指,听完这个结果,有点丧气。这么明显的疼痛,折腾了这么久,仅仅只有两指,还不知道传说中的十指要疼到什么程度。
早上五点,实在忍受不了了,叫上护士检查,宫口将近开了三指,我终于可以进入产房候产了。赶紧准备东西,五点半,在家人的护送下我们几个宫口同时开了三指的产妇开始浩浩荡荡进入产房。
在病房的时候可以有家人陪伴,进入产房,只有孤零零的几个产妇。一人一张床,一人一台胎心监护仪。
躺在床上,像一个个任人宰割的羔羊。阵痛没有来的时候,和平时一样没有任何感觉,赶紧休息一会。但是阵痛来的时候,一个个抓紧旁边的护栏,叫喊声此起彼伏。
“医生怎么办啊?我好疼啊!”
“医生,我疼死了!”产房的医生天天在这种环境里上班,遇到这种情况已经不足为奇,一个个和没听到一样,只是在固定的时间检查宫口情况。
突然,有一个产妇叫道:医生,我要打无痛!
“我也要打!”,“我也要!”我们这一批产妇开始跟医生要求打麻药。
“我也要,我也要!9号床,麻烦安排无痛!”我也开始要求打无痛,想要赶紧结束这种痛苦。
医生听到我们的请求,开始给我们讲无痛的基本情况,联系麻醉师到产房,同时查阅每个产妇的病历。
很不幸,我的胎监没有达到要求,为了胎儿的安全,不能使用任何麻醉药物。听到这些,我赶紧请求医生安排导乐,导乐会一对一陪护至上产床,也可以用物理方式减轻生产中的疼痛。
更不幸,春节期间安排上班的医生比较少,暂时没有人可以做导乐。
我有点绝望了,难道要一个人硬生生挨到孩子出生吗?这个时候阵痛已经特别明显,十分钟一次阵痛,阵痛来的时候简直无法忍受,我已经疼的满头大汗,感觉不管用任何方式都不能减轻这种疼痛。
中午十二点,护士给我做过宫口检查后,主治医生突然来到身边,说从阵痛到现在时间太长,宫口只有四指,考虑到我的胎监不好,建议做剖腹产。
听到这些,我沮丧极了。这么辛苦的坚持,最后还跑不掉在肚子上再开一刀,关键曾听医生说过,剖腹产的胎儿抵抗力要比顺产弱。但,现实已经不让我有更多的选择。
下午两点听从医生的安排,我开始做剖腹产的产前准备,备皮,查尿管,输上剖腹产用的液体。然后由护士推送到三楼的手术室门口等待手术。
这个时候宫缩已经特别紧凑,一阵紧跟一阵,让我没有办法呼吸,没办法喘气。宫缩来的时候,我忍不住绷紧全身,拼命抓紧两侧的护栏,开始弯起身体,开始不停地喊护士给我打麻药。
刚开始护士还来看看我的情况,告诉我没有手术之前不能用任何的麻醉药品。后来,护士神奇般的消失了,不管我在走廊上怎么呼喊,怎么撕叫,都不见任何一个护士的身影。
宫缩也一次比一次紧密,一次比一次疼的更加厉害,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肚子里的胎儿一边往左移动,一边往右移动,像一个皮球一样,一会猛地踢向左边,一会踢向右边。
此时,疼痛已经完全战胜了理智,什么深呼吸可以减轻疼痛,什么靠信念咬紧牙关,统统不管用。我叫啊,喊啊真希望这个时候给我来一针麻醉,哪怕有人在身后给我一棒也好,让我赶紧逃离这种疼痛。
但是空荡荡的走廊,从这头望到那头,没有医生,没有护士,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有我的哭喊声在走廊里回荡,一声接着一声,一阵连着一阵,一声比一声凄惨,一阵比一阵绝望。
这个时候尊严和脸面已经完全被放在一边,我仿佛感觉自己已经没有救药,感觉疼痛漫无边际,无休无止。意识已经开始游离,看着走廊上当白色的天花板,感觉自己在不停旋转,感觉我的小推床在不停移动。
慢慢地,感觉自己越来越轻,慢慢飘了起来,慢慢没有知觉。只有在一次次阵痛突然来临时,会被再一次疼醒。只是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没有力气哭叫。
感觉自己快不行的时候,我再一次晃晃头努力让自己清醒。我很清醒的知道儿子还在我的肚子里面,我感觉到他马上要出来和我见面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管有多疼,不管要受多少折磨,我一定要把儿子生出来。
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我不停地哭喊呼叫医生。不停地使劲提高自己的声音。终于,有个小护士出现在我身边,赶紧让他给我检查。小护士拿着胎心检测仪在我肚子上听了一遍。突然迅速跑到手术室。
接着出来一个年长的医生,拿起一瓶胎心监测需要涂抹的药液,呼啦一下全部泼向我的肚皮,拎起胎心监测仪迅速在我肚子上移动。同时示意身边另外一名医生给我做宫口检查。我能看到她的脸色有些失常。
检查完之后,那个医生顿了顿神情,定了定神。然后问我:“某某,你已经开到十指,现在要顺产还是要剖腹?”
听到这句话,我气愤至极,恨不得立马起身扑向眼前的医生。用尽全身力气,对眼前的医生吼道:马上把我推下去生产!
下午四点,我又一次被推到待产室。进入房间的第一眼,看到眼前的产床,像狼遇到山羊一样,不顾一切跳下推车猛扑向产床。
已经做好剖腹产的手术准备的我,手上已经被固定好药液,体下也被插好尿袋,在我扑向产床那一刻,床边的挂杆,身边的液体都被带倒一地,呼啦一下,一片狼藉。
血液也因为回流迅速上升到输液管子里面,医生赶紧阻止:慢点,慢点!
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上了产床,在医生的协助下,深呼吸,用劲,反复几次,二十分钟后,感觉突然像千年拉大便一样,有一个东西从体下嗖地滑出。
我抬起头,是儿子!儿子!我们终于见面了!一切好神奇。
心中的气愤,疼痛,委屈,一切的不值得在那一刻立马烟消云散。我喜极而泣!
医生给儿子擦洗干净称完体重,报完时间,放在了我身边的小床上。产房好多刚出生的孩子都在哇哇大哭,我也担心儿子哭起来,侧过脸望过去,这时他也扭过头看我,我们目光相遇的一刹那,我发现他在冲我笑。
他仿佛知道妈妈的不容易,所以他看我的第一眼就特别开心,他应该也舍不得我疼痛,也舍不得我伤心吧。
被医生推出产房的时候,我听到身边和母亲一起等待的其他产妇家属说:你女儿真不容易,从产房推到手术室,又从手术室推到产房,整整十个小时。我看到母亲偷偷地把脸扭到了一旁。
那一刻起,我才真正体会到母爱的伟大,无私,无所畏惧。她真的可以为了你放弃身边的一切,甚至生命。她体会过那种痛,所以她真正心疼你的痛。
生产到现在已经好久了,儿子也慢慢长大。但是,生产时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每次看到健康活泼的儿子,都特别欣慰,觉得特别知足。
借此献给天下所有的孩子,希望他们知道,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会不顾一切爱你,不顾一切护你周全。也献给全天下的母亲,我们都是最勇敢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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