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峰子回国了,我和文宇去接的机。
这一年的时间身边的朋友都有了改变,而峰子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穿得挺上档次的,人模狗样的。
他回来也没地方住,本打算让他住在我那里,可他非要去住酒店,我和文宇也只好同意。晚上约了几个哥们儿出去吃饭,说是给他接风,实际上就是趁机宰他一顿。
酒过三巡,兴致倒是不减,又叫车去了酒吧继续喝,这一玩就到了凌晨两点,随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峰子也打车回了酒店。我脑子晕晕的,回家喝了一大杯水,倒头就睡。
早上六点,峰子给我打电话问我怎么样了,我说还好,他说那就买份早餐送去吧,我说操。
到他那里的时候我都惊呆了,满屋子的礼服,还是没摘牌儿的那种。我说:“你丫疯了吧,哪儿弄这么多衣服啊,你去抢劫了吧?”他看了看我,说:“快,帮我看看,穿哪套好看,我可不能在花儿的婚礼上跌了份儿。”
我随意指了一套,他便屁颠儿地去试衣间了。
2.
14年夏天,花儿到我们市里工作考察,我受朋友所托负责接待,顺便兼职导游。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起来,偶尔出去吃个便饭。
我和花儿志趣相投,她比我年长几岁,所以我们的相处也如姐弟般融洽,关系也日渐得好。慢慢地,也会向彼此说一些自己的喜好和小秘密之类的东西。
后来知道,花儿此行根本不是所谓的工作考察,只不过是在总公司顶撞了老总,所以公司决定把她放在东北地区的分公司来磨磨锐气,美其名地兼了个项目考察经理的职务,实际上明升暗降,把她踢出了管理层内部。
如果没有差的话,“考察”的这段时间算是她职场上的失意阶段。我问她为什么顶撞上司,她说老总想揩她油,她一怒之下就给了他一巴掌,打得那猪头一愣,随即便雷霆震怒。
我说:“你可真汉子。”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和花儿出去撸串,吃得火热的时候,接到峰子的电话。他喊:“狗逼,你在哪儿呢?”我说:“你大爷的,爸爸我和一朋友在咱们常来的地方吃饭呢。”他说了句等着就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峰子风风火火地来了,刚坐下就喝了一大口啤酒。紧接着他抬头看了花儿一眼,噗的一口酒就全喷出来了。花儿看着我:“我丑到喷了吗?”我狂点头。
峰子盯着花儿,说:“你好,我是Kaysen的朋友,叫峰子。见到你很高兴,你叫什么名字?”
花儿说:“李筱雪。”
峰子说:“雪花的雪吗?那我以后叫你花儿好了。”
花儿这个称呼也就是从那一晚传开的。
3.
那天回去后,峰子开始极力讨好我,没事就买点好吃的给我,我自然是来者不拒。终于,他的小心思露出来了,总是有的没的问我关于花儿的喜好和兴趣。
我问他不会是喜欢上花儿了吧,他挠挠头没说话。
我大惊:“你脑子坏掉了吧,花儿只是在这里呆一阵子,迟早还是要回总部的。”
峰子回:“我知道,她要回去我也跟她回去。”
我终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和他说了花儿的喜好厌恶,便再也不提这茬。那之后的峰子总是在每个周末兴致勃勃地组一些局,叫我和花儿一起去。我无奈跟随顺便大快朵颐,而花儿也对峰子日渐淡漠。
-“花儿,这周五晚有空吗?”
-“我加班。”
-“那你周六有时间没有?”
-“我有文件要整理。”
-“这么累呀,那花儿,我周末去给你送饭吧?”
-“不了吧,叫人看见影响不好。”
文宇小声嘀咕,这货脸皮真厚。峰子回头说滚,老子这叫爱情的力量。
4.
这势头不减的表白自然让花儿很无奈,本来就是在事业的低谷期,哪还有心情再谈一场没始没终的恋爱。
峰子像是没有意识到花儿的态度,照常请她吃饭,喝咖啡,给她买衣服和包。我也诧异他居然会这么认真。
我说:“花儿,峰子喜欢上你了。”
花儿说:“喜欢我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我说:“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是认真了。”
花儿说:“那又怎样,我又没招惹他。”随即用手理了理压在屁股下的短裙,雪白大腿上下摇晃,让人心神一颤。
我说:“就你这条件还用招惹啊,哪个男人不中意你?”
花儿盯着我:“那你呢,中意我不?”
我抿了抿嘴,说:“嗯。今晚去我家?”
我们俩相视大笑,喝尽杯中的酒。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身边的朋友也习惯了突如其来的聚会以及峰子时刻迸发的没头没脑的表白。后来一回想,那时候的我们真有趣啊。
转眼半年便过去了。一个天气很好的清晨,在床上迷糊的我收到了一条微信:我走了,多谢你这半年对我的照顾,假若到上海玩,记得找我,花儿。
我瞬间石化,紧接着给峰子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花儿走了,峰子说不知道,接着问什么时候走的,我说我收到微信是六点钟,这时候应该都过了北京了吧。峰子听完就挂了电话,没能容我多说一句。
然后峰子坐着最近的一趟航班紧跟着花儿也飞去了上海。
5.
他们在一起了。
峰子孑然一人客居在了上海,和花儿找了一间房子,过上了普通情侣的同居生活。花儿白天在公司上班,峰子猫在家里做设计图纸,晚上两个人一起做饭,嬉闹着哪个是盐哪个是碱。工作有了不顺,设计遇到瓶颈,两个人就窝在沙发里互相吐槽。一起去看电影,吃好吃的,一起玩游戏,争大神骂菜鸡。
两个人恋爱了一年多,峰子和花儿说了想以后结婚的事。花儿没有给他回复,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领那两个本本,为什么一定要盖一个章来确定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地,花儿开始疑惑自己是真的喜欢上了峰子,还是因为这个男人曾毅然追自己到了上海而感动。
从那事以后,峰子感觉到花儿开始有意无意地躲他,对任何事也漫不经心了起来。两人也没有了刚刚热恋时的激情,取代的是沉默,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这么过去了一个月,峰子先开口了,说:“我买了回去的机票,我们两个都需要安静一下,想通了我就回来,当然如果你想我回来。”花儿点头同意。
峰子知道,要是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应该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不想花儿为难,他爱她。可他还是这么决定了,因为他清楚,或许花儿是喜欢他的,但更多的却是感动,而感动是充当不了喜欢的。
离开上海的前一夜,峰子把机票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坐在沙发上一颗接着一颗吸烟,花儿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两人隔着一道门,谁也看不到彼此的样子。
半晌,峰子说:“我回去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她回:“我知道。”
他接着说:“我从未后悔追你到这里,还有真的很开心和你在一起过。”
花儿说:“我也是。”
6.
前不久收到微信:Kaysen,我要结婚了,欢迎来沪,来时电联。紧接着又收到另一条:狗逼,我要回国了,速接机。
我知道,故事总会有结局的。
一年前峰子提着酒瓶说:“我要给花儿一个特殊的婚礼,没有繁文缛节,但不能从简。要有花童捧花,伴童托裙,百合花瓣铺地,全场素雅但不失体面。她不喜饮,所以给亲朋的敬酒就换成甜米酒吧,然后我们在朋友的祝福中相拥热吻。”
他描述的场景我在花儿的婚礼上都见到了,不过有一点,新郎不是他。
那个男人成熟稳重,礼貌帅气,看着花儿的眼神里尽是温柔。他挽着花儿的手向我们这桌走来,寒暄后等着花儿说话。我们自然也少不了祝福和客套。
突然地,峰子看着花儿说:“你好,我是Kaysen的朋友,叫峰子。见到你很高兴,你叫什么名字?”
花儿眼眸微动,说:“李筱雪。”
峰子伸出手说:“你好,李筱雪。”
花儿也伸出了手:“你好,周嘉峰。”
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我们在迷醉中看着彼此,仿佛还是几年前在夜市撸串的样子。
好事过去,我们大家也各自回程,所有人默契地不提从前,只说将来有缘再见。
我,文宇和峰子在机场紧紧相拥,好像此一刻的拥抱就是最后的离开。我问:“还回来吗?”峰子说:“我是一个游侠,曾经以为心里住着一个人,走到哪里都不算流浪。后来悟到,有了执念,从此就再也不能回家。”
我摇了摇头说:“不,天涯就是家。”峰子哈哈大笑。
所谓执念,过去种种,旧爱相离,恍恍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