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奇百怪的动物在空中飞来飞去，变换莫测的的影子掩藏在大街小巷之后，房屋的并不是水泥墙，而是用五颜六色的蛋糕堆砌而成。
空气中散发出甜腻的气息，狮子把他们放在如同棉花糖的地板上，阿楚被弹了起来，心中不知被什么情绪填满。
她大喊：“生命不过是物质的形式，我们生来就是独立的个体，抬头看看刺目的阳光，坦然接受生活给予的喜怒哀乐，你总能尝到糖果的味道。”
“唐卡先生，您还记得这段话吗？在您的故事里，主人公K帮助了被几个顽劣孩子的捉弄的信燕，千山万水不远万里而来的信燕，它和这里的一个小女孩有个约定。”
“女孩是个瘸子，一年四季都躺在轮椅上，那天冬日的第一缕暖阳照进屋里，女孩开窗晒太阳，那只南迁掉队的信燕就这么跌了进来。
“女孩把它救活了，信燕答应她，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女孩身边，送女孩一根羽毛当信物，把它旅途的奇遇告诉她，女孩的世界从此有了色彩。”
唐卡表情有些微妙，他低头不语。
“您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阿楚问。
“一点点。”唐卡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开口，“其实，信燕的生命很短暂，根本去不了那么多地方。”
“在初春的时候，它就死在了路上，之所以能够每年都来赴约，是因为它拜托了同伴，每年到女孩身边的，不是同一只信燕。”
“这……我不信。”阿楚捂着嘴，心里堵得发慌，她明显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童话，一直都是假的。”唐卡顿了顿，“只有傻子才会信。”
空气中弥散着蛋糕的甜香，躲在暗处的影子四处逃窜，扑腾着透明翅膀的小人精灵从阿楚的身边飞过，绕着屋顶环绕了几圈。
远处的灯塔忽明忽暗，夕阳下的云层透着淡淡的红晕，隐隐还能听见悠扬空灵的笛声，到底是谁把内心世界暴露无遗啊。
“唐卡先生。”阿楚叫住他，“您有看过《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记》吗？”
唐卡正要应答时，身后响起一阵轻咳声，“小伙子，能来帮我搭把手吗，只要过这个坡就行了。”
两人回头往前，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满脸的细纹在她脸上刻下岁月的痕迹，她双手搭在轮子上，吃力地往前移动，多次无果，轮椅竟有后退的趋势。
唐卡和阿楚看得眼皮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她，推着老人往前走。
“年轻人，怎么愁眉苦脸的，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似是察觉到两人的气氛不对，老人轻声询问，手指有的没的搭在放在膝盖的书上，书本是深棕色的书皮，中间有个方形凹槽，似乎能插入一把钥匙。
老人看着十分亲切，让阿楚想起了过世的奶奶，她也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只是……过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她深深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老人。
“那么，你更愿意相信哪个呢？”
“我和那位作家一样，更相信有老虎的故事。”阿楚轻声说，认真地看了看唐卡，“当你在书写绘画世界的时候，如果连你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又如何让读者为之沉迷呢？”
一阵风呼啸而过，前方不再是大街小巷，空气中的香味渐渐隐去，周围的一切都瞬间变幻莫测，原野万木低垂，有风自南方来，列车疾驰而来，鸣笛声越来越近……
阿楚惊得合不拢嘴，她这是眼花了？
“傻孩子，这是书中的世界。”老人看着列车停在他们面前，两只深陷的眼睛闪着黑光，夹杂着温和的暖流,竟有说不出的渴望与向往。
“书？谁的故事？”阿楚呆呆地问。
“大概是我的。”唐卡若有所思地答道。
“哈？”
“你的内心出现了波动，这个世界就有了变化，快上去吧，过了时间就走不了了。”
老人朝他们摆摆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旧的布巾，上面绣着一朵花，花丝线状，花冠与细蕊相连，上部裂片有深红色斑点，花心淡淡的粉色。
“这个送给你们。”老人神秘一笑，“里面拿出的，会是你们最珍贵的东西。”
唐卡接过布巾，却并没有多想，他向老人道了谢。夕阳的余晖把老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他们站在窗外和老人告别。
“真是难以置信。”阿楚觉得无比兴奋，前方旅途未知的神秘感深深吸引着她，他们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上路。
而前几小时前她还在屋里睡大觉，那只不过是平淡生活里的一小部分，为各种琐碎事物所烦恼，她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唐卡先生，您感觉如何？”阿楚回头问道，只见唐卡盯着手里的布巾发呆。
阿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啦，这绣的是什么花？”
唐卡久久没有移开眼，他缓缓开口，“杜鹃，杜鹃花。我……家里以前种过，以后讲给你听。”
他摩挲了布袋上的花纹，思绪飘远，似乎在怀念着什么。阿楚乖巧地应了一声。
“对了，里面装的什么？您打开了吗？”阿楚突然问，布袋下鼓鼓囊囊包裹的东西令她有些好奇。
唐卡小心翼翼地摊开布袋，里面躺着一只破旧不堪的手套，上面沾染了结块的泥土，中指上还有几个破洞。
阿楚一脸疑惑，“为什么送手套啊？唐卡先生，您怎么哭了？”
唐卡抿着嘴，紧紧地把手套放在心口处，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稀世宝物一样，他声音开始发颤，“这是……我父亲的手套。”
火车间内，一位中年男子无声抽噎，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女孩不停地给他递送纸巾，一脸不知所措。
……
“这不是终点，是起点啊，年轻真好。”老人翻开书，里面夹着一根雪白的羽毛。
不知何时起，一只通体雪白的燕子渡着一轮金光，不停盘旋在老妇人上方，吱吱地叫个不停。
老人轻笑了一声，翻开一页，“你说呢，老伙计？”
你见过什么样的风景，去过什么样的地方？是四季轮转的天地，像鸟儿一样自在地冲上云霄，前方是无法抵达的彼岸，俯瞰曾经朝夕相处的故土，如此熟悉的一切也变了模样。
他看着列车窗外的景象渐行渐远，收留过他的小镇，那里有红色的树，蛋糕堆砌的房屋，翡翠色的河流，还有躲在暗处小小的身影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远处的白帆悄然驶近，他从此漂泊山川湖海，再寻不到踪迹。
——《永远的王国》唐卡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