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偶然翻开了手机里的图片文件夹,看到提示总共377张,时间是从8月30到11月初,短短几个月的照片数已经远超过我大学以前二十年的照片数量了。照片这么多,说真,记不起来都拍了什么。
这种现象似乎越来越明显,随着手机照相功能的普及,手机内存容量的增大,相比儿时一年几年难得拍一次照片的经历,如今拍照变得如此简单方便,手机一举,随手按下快键,几十张甚至几百张照片已收入囊中。手机需要安装各种软件,内存有限,于是,照片又开始批量放在电脑磁盘下,十几个文件夹,应该有几千张数量。
这些照片,拍完照那一会及之后的几天,存手机,发空间,发朋友圈,总会没事翻翻,倍感珍贵,没几天,又会被新一波照片给覆盖,于是那些当下觉得有意义很珍贵的照片几乎都被存在磁盘了,如果没有时间静下来慢慢翻阅这些照片,也许它们就会被封存在磁盘里好几年,就像尘封的记忆,被埋葬在这里,久久不被提起。或许只有等到要买新电脑了,才会被往事重提吧。
所以感觉拍了很多照片,真正会留在手机里一直保存的却很少,不知道当时认为那些很珍贵的照片又被散落在哪一个文件夹的角落。细想了下近十年里,我除了证件照,毕业照和一次的写真,被打印出来的照片放家里翻阅的照片好像一张也没有。家里的相册除了小时候跟大姐的,之后就几乎没有照片了。
小时候最早的照片,大概是二三年级的时候,1998年左右,家里在此之前除了父母证件照,其余没有一张照片了。过年期间,外出工作的舅舅带回一台相机,给我们一家人拍第一张全家福,坑坑洼洼的砖块上粘不住对联而翘起的边角,因漏雨开始长青苔的墙面,一家人第一次面对镜头,手无足措的青涩模样便被永久的记录下来了。还有我穿着一套红色新衣裳,齐耳短发歪着脖子的照片,哥哥留着鼻涕爬树的照片。
农村照相的机会很少,印象中小学总共只照过三四次,一次是舅舅那年给我们照的,一次是五年级去大伯家玩的时候,然后就是六年级毕业时照的毕业照,还有次忘了,而爸妈的照片,则是少之又少。大概是除了那一年舅舅给我们全家拍照。所以那些照片便成了此后十几年里母亲柜子里的最珍贵的资料之一,跟母亲的嫁妆锁在了一起。
一向不拘小节,有点马大哈性格的母亲,却把这十几张照片的相册珍藏得很好。每次只有等到一家人洗完澡齐齐的窝在母亲床上,有人想看照片时,母亲才会命令我拿着钥匙打开抽屉拿相册,把相册摊在床上,一家人借着泛黄的灯光,听母亲说起我们小时候调皮的丑事。看完相册之后,怕我们会不小心损坏照片,所以差不多便收回,郑重的放回抽屉锁起。那会的照片都是没有过塑一说的,等母亲听到有过塑这个名字是我高中时候了,母亲赶紧把照片托人过塑了一下,虽然有些照片的背景已经开始发白。
大学时期回家期间,闲来无事时会陪着母亲翻阅那些老照片,母亲会指着我过年穿红衣服的照片说:“那时候你可喜欢红色衣服了,每年都是给你买红色的新衣服。”“难怪我长大之后几乎都不买红色的衣服,”我回应道,“原来是小时候穿太多了。”“还有这张,”母亲先笑了好一会才停下,“那时你头发又黄又少,没营养的样子,却不懂为什么还会长虱子,你经常说头皮很痒,那时也买不起什么好的洗发水,于是便带你去理发店剃了个光头,刚好那天你还穿大红的裙子,回去的路上一路可被同村的小朋友稀罕的看着呢。”看着照片里光头穿着大红裙子的小女孩,桀骜不羁的眼神,侧着头,十足的画面感,每次看到我自己也禁不住乐了,放佛看到十几年前,有一个穿着大红色的连衣裙的光头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也正是因为有这张照片作为证据,母亲才会怂恿二十几岁的我去理个光头,好打理,估计跟小时候一样好看。
每一次跟母亲一页页翻着那些老旧照片,听母亲絮叨我们的童年旧事,母亲的眼眸里总是闪着一种亮光,嘴角总是一抹笑意,这样陪伴的时光总是简单而幸福,可是又多久没和母亲一起翻阅照片了呢?1年?5年?好像好久了,自从家里的这些照片开始泛白模糊得看不清楚,自从我们有了手机,习惯性把照片存在手机内存里,放到空间,放到朋友圈,却唯独没有洗出来做成相册放到最爱我们的父母亲的身边,供他们闲时翻阅。
有一次打电话给母亲,聊起了当下的天气,我说入秋了,不过我还是盖着被子吹风扇,不然房间里有点闷热。母亲担心我感冒建议我晚上可以开窗户。我解释到我在外租的房子是单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推拉门,夜里睡觉时会打开,但空气不流通,还是要开风扇吹吹。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虽然我已经在租住的小单间住了近两年了,虽然每周我都会跟母亲聊我的工作,我的生活,可是处在农村的母亲不能单凭我的描述去想象我的一切,所以母亲想多了解我的生活,最后却又只能化为简单的几句:“天冷了要多穿衣服,不能感冒了,自己喜欢吃的就去买,要对自己好点。”。
嫂子在家的时候,我跟母亲开了一次微信视频,把我的房间展示给了母亲看,指着房间里的设施展示给母亲看,母亲很兴奋的跟我讨论着:“哦,你的房子还有配个小桌子的,可以用来吃饭。柜子是自己买吗?买了个小冰箱,嗯,挺好的~房间小小的,布置得挺好的。”从此之后,母亲似乎牢记了我房间里的设施,每次我从家里回来,母亲都会要我带些可放冰箱的菜,总是说“没事,你带回去放冰箱,想吃了就可以拿得到,不会那么快坏掉。”,然后最近又老劝我说“天冷了,你自己记得买个小洗衣机,不要自己一个人那么累。”我才明白,作为一个农村妇女的母亲,是多么想多了解一下她的孩子的生活,这样不善于表达的她,能够更好的和孩子沟通,也不会只是苦于每次仅叮嘱多穿衣服,多吃饭。
所以,我想做一本相册,记录这几年家里人的生活跟变化,记录一家人的时光,年底放在农村老家,供母亲闲时翻阅,怀念,待我回家时,再听母亲跟我絮叨那些陈年旧事。
今年,父亲被检测出帕金森综合症,俗称老年痴呆症,病情后期会发展为记忆力衰退,认不清回家的路,记不清家庭成员。想到这,我总是害怕,随着父亲病情的发展,记忆里下降,有那么一天,几个月不见,在外工作的我,站在父亲面前,父亲却不认识他最爱的小女儿了。
所以我想做一本相册,把电脑里那些散落在浩浩荡荡的照片海洋里珍贵的照片找出来,做成一本相册,记录家里每个人的成长跟生活,年底放在农村老家,让父亲看着照片上的我们一天天在独立,在成熟,放心着我们的成长,安心的养病。
父母亲现在都在农村,身体都不大好,一边帮忙照顾孙子孙女,一边相互照顾着养着身子。不善言辞的嫂子虽然能把家里打理得仅仅有条,但是跟父母之间很少有暖心的话。哥哥前段时间给他们买了可以视频的智能机给他们使用。可是,他们不认识字,也担心家里2个调皮小孩一不小心把一千多的智能机就给摔坏了,所以学了一天智能机,还是习惯用起了他们老旧的老人机。
于我,家里的两个老人除了等我一周一个电话,偶尔放假回家,大部分时间就是盼望着常年出门在外的我们逢年过节能放假回趟家,多陪陪他们。每次放假前,担心我回家坐车很累,却又期盼我回家的父母亲,总是小心翼翼的假装不在意的问我放假回不回家。如果确定我放假要回家,确定我大概几点到,当天就会在路口那边等我,然后在我呆家里的那几天,一大早去市场买菜,准备各种好吃的,我爱吃的。我深深的理解,我的父母亲只是想用他们质朴的爱来表达他们对常年工作在外的子女的关心。
所以,我想做一本相册,一本迟到了好几年的相册,记录过去那么多年的岁月,年底就放在农村老家,让父母闲时在家带着孙子孙女一起翻阅,指着照片老旧房子说起过去的事情,指着照片里的人问道:“这个是谁”,然后听孙子孙女奶声奶气口齿不清的抢答到:“这个是爷爷,奶奶,这个是小姑,那个是大姑,这个是大姑丈,这个是哥哥,这个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