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走过了一次高考,就会感到生命的完整性。人生是一场马拉松,命运之神已经规划好了每个人的终点,接下来的就是如何去拓宽生命的深度了,让人生之路更加充实与完整起来。
待把所有的东向在父亲的帮忙下安置好后,吴子由去向了高三(6)班的教室在一楼,这对于吴子由来说方便了许多。父亲目送着吴子由走进教室后才离开,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中夹杂着一点难过。
吴子由走到教室后,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有朱志明、刘爽和高一涵等,加上吴子由,一共六位复读生。吴子由的桌子在最后一排,因为小腿处还包扎着纱布,不能进行太多的活动,只能坐在位置上。高一涵看见吴子由来了,走到教室后面。看样子,除了吴子由之外的其他五位复读生和这届高三的同学相处得还挺不错的。
“一暑假没看见你了,怎么样了身体?”
“就是现在不能走太多的路。其他还好。”
“伤还没养好怎么来上学了,不应该在家好好养伤吗?养好伤再来学校也不迟啊。”
“没事儿,这是我自愿的,也想念学校的生活了,一个劲地在家养伤都快把功课忘完了。”吴子由说完后,傻傻地笑了起来。心里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和同学相处还是要用微笑表达假面的美好。
到了傍晚六点,班主任走进了教室。这也是吴子由第一次见这个班主任。身材偏胖,身高有一米八左右,听说是教历史学科的。穿着一件蓝灰相间的条纹短袖,下身配着一件深蓝色的休闲裤,穿着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估计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所以才穿起了新鞋,来迎接这充满仪式感的一天。
他走到讲台处,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叫周大伟,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我不教授语数外,所以除了上课之外我大都会出现在教室里。
这不禁让吴子由的背后感到有一股凉气。想到了校园里经常出现的这样一幕:自习课上或者午休时间里,班主任站在走廊的窗户边上,往里看看会有什么意外收获。一不小心玩手机的同学就会被逮到,然后班主任就使出他的威严来,没收手机,并且处罚学生。
“还有,今后美术课还是要补习的,白天上语数外,晚上去2号楼的5层美术班学习美术,还有周末,大家抓点紧,暑假已经过去了,该是卯足力气,努力奋斗的时候了,预祝同学们高考考个好成绩。”班主任说完后,教室里响起一片掌声。很明显,学生们的学习士气被激发了出来,大家开始收拾各自的课桌,然后进入学习状态。
[二]
晚自习结束后,学生们开始陆续回各自的宿舍。回到宿舍后,吴子由还是和高一涵上下铺的关系。当吴子由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全世界都变得美好起来。
新的两个室友和吴子由在同一个班级。她们俩挺熟悉的,和高一涵也会说许多话,发出阵阵的笑声。
吴子由侧躺在床上,沉默不语。一边为身体的疼痛煎熬着,一边为不知道如何打破她与其他三人之间的沉默而苦恼着。
其中一个室友,主动和吴子由说话:“同学,听说你的成绩很好啊.”
吴子由有点激动,仿佛有人在黑暗之中伸出来一只手来带领她走出黑暗。“还可以吧,就是数学不太好。”吴子由缓慢地坐起来,倚靠着墙面,背面垫着枕头,这样会让身体更舒服一点。
可能是高一涵站累了,就坐在了吴子由的床上,“我的数学虽然好点,但是英语不好,所以我和吴子由是互补的关系,以后如果你们学习上遇到问题了可以来请教我们,毕竟我们是过来人了。”
吴子由连连点头表示肯定。之前有位老师讲过,在学习中帮助别的同学讲解题目或解答,也有益于自己学习上的进步。同时,还能拉近同学之间的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通过和两位新室友的聊天,吴子由感觉到了融入感。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一种融入感是一件好事。就好像没有战争经验的士兵去打仗一样,而这种融入感就是手里的利剑,手握着它会感到一种贴切、安全与放心。
因为这份融入感,吴子由开始对接下来未知的高四生活抱有期待。
新学期开始了,每日的生活事项都已经走过一遍,所以学习上没太大的压力,吴子由心里想着。
高四的生活和高三大致一样,班主任要求是六点到教室,所以就得五点多就得起床,收拾和洗漱后就奔往教室。
接下来,吴子由每天只能休息休息5个小时左右,第二天早晨醒来就得活动腿了。左小腿的伤口迟迟不见好,吴子由的心理更加沉重、压抑起来。
一天傍晚去画室时,还是同学帮忙拿着画架、画包之类的沉重物品,美术老师还是原来的老师。吴子由被分配到了优秀班级里,她的左右都是班级里的新同学,对他们一点也不熟悉。吴子由在作画前,把围巾围得紧一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脖子处的疤痕。
但画画时总会弯腰去拿铅笔盒里的橡皮来擦拭素描纸上错误的地方,这会让原先紧的围巾变得松起来,那时天气中还带着一点闷热,围巾上沾满了汗水与铅笔灰。
在陌生人面前,吴子由总想表现出较完美的一面,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身上的疤痕而对她另眼看待,她不需要同情或被注意的目光。
但实际上,这样持续了几天后,吴子由只好放弃围巾,因为它会时常地耽误作画的进度以及影响自己的情绪。这样,别的同学在和她交流的时候,就会看见她脖子处的疤痕。吴子由一个人坐在两个陌生同学的中间,很不适应,只好一直保持着沉默。保持沉默依旧是她的一贯作风
但一直沉默也不太好。当看见左边的同学在画脸部明暗交界线的时候越走越远,咬肌那个位置都要快画到鼻子贴边了,吴子由就会主动说出同学作画时出现的问题,然后并示范下正确的画法。
这样,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冰块被打碎后,逐渐多了些交流的言语,同学也不会因看见吴子由的疤痕而选择沉默。高中时的情感总会带着些纯粹,互相之间有说有笑的就是一种幸福。
不知怎么的,吴子由的素描和色彩都有了质量上的进步。好像是达到了一种顿悟的境界。
想起曾经也有这样一位同学,也是复读生。她的性格和吴子由差不多,不爱说话与交际。她的穿衣风格吴子由很是喜欢,夏天穿的裙子有蕾丝花边,秋冬的衣服风格偏英伦。女生梳着齐刘海,扎着两个麻花辫,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复读时的她色彩上的进步很大,经常被老师拿来当作学生们的示范绘画。
后来,她考上了湖南的一所本科院校,后来的后来,就不知道了她的消息。不知道,步入大学后,孤僻的性格会不会有点改变?是否还在坚持着绘画?是否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这些都不得而知。
美术学习也会像文化课学习那样面临许多的考试。有时是县内考试,有时是各个画室组织的联考。不管是什么考试,都是在画室里作画,这于吴子由来说是个好消息。
记得,之前高三有一场县里组织的考试,必须去县里的中学。不过那时吴子由身体健康,去外面的学校还能看到一些大神的作品,心理也是美滋滋的。
今时不同往日,吴子由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少走路就少走路。这次组织的考试是别的学校的美术考生来华元中学。
在考最后一门色彩的时候,题目是一幅静物画,主体是白色罐子。这在吴子由来说是个挑战,从未画过。她一边“吞吞吐吐”地画着,一边偷瞄着左边同学的画面,两幅画面的落差立刻显现。监考老师也会在那位考生的背后驻足。吴子由只能尽力借鉴着旁边同学的画法,一边劝慰自己不要放弃,不到最后一刻就执着到底。
最后,交卷的时候看了三秒那位同学的画面,心生敬佩:蓝绿背景布的颜色搭配和谐,水果颜色鲜亮、饱满,白色罐子浑厚,还有几小块鲜艳色彩的衬托与修饰,肯定是高分卷了。吴子由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画面,赶紧把试卷交给老师,一秒也不想停留在自己的画面上。
一对比就会让心理上更加难过,结束后,其他同学都已经走出教室去放松了。唯有吴子由一个人待在教室里,手机里播放着张宇的《曲终人散》,歌手的情绪和感情很符合吴子由此时的心理状态,就这样一个人郁郁寡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曾经那个快乐的扎着马尾的女孩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的她已经是一位短发女孩,充满忧郁的色彩,看到的世界是黑白的,画的色彩也是低饱和度的,习惯性地画冷色调,简直是一种充满死寂的灰。
[三]
当人处于一种痛苦的处境时,总会回味以往美好的回忆,以求来平衡现在的痛苦。但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回忆本身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当你回忆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更加的痛苦,亦会加重内心的抑郁程度;如果是回忆美好的、快乐的事情,就会感叹时光的流逝,如果当时好好珍惜那段美好的时光,就不会产生遗憾了。青春是一首写满遗憾的诗句。
吴子由会经常会回想起高三的日子,一起努力学习、作画的场景,就算有些事烦恼无助,至少我们有一起吃苦的幸福。
而今,世事变化无常,那个充满阳光、快乐、朝气蓬勃的18岁女孩已经消失不见,而现在只是一副充满残缺的身体在行走,像坠入了黑暗的深渊,周围没有一个人和一点的光亮。
有人说过:当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窗,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门。而讽刺、可笑的是门被锁上了。想一直依靠自己的双手往上攀爬,可是不断地努力后还是会滑落到原地,反反复复,始终深处黑渊。
周日傍晚,在第一节晚自习上课之前,同学们陆续地回到教室。六个复读生坐在最后一排。象征着彼此之间的友谊——革命战友的关系。
班主任稍后走到教室里,安排了调换位置的任务。还是以小组的形式,每个复读生安排在六个小组里,吴子由被安排在了三组,一共六个人。吴子由担任了组长。
坐在吴子由右边的是个女生,个子有一米六四,名叫叶菁宇,梳着齐刘海,眼睛双眼皮,为她本来的美又增加一点魅力。刚经历了失恋,男友比她大一届,毕业就提出了分手,现在处于抑郁、低迷期。
上课时不专心听讲,在书本上不停地写着前男友的名字,吃饭的时候趴在桌子上,郁郁寡欢的,连她的好朋友来找她玩,她也拒绝。
这样的现象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心情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好转起来。话痨的本质开始上线。她经常喋喋不休地,在课堂上也敢于和老师争辩,据理力争,不放弃表现自己的机会。
直来直去的豪爽性格在吴子由眼里时而好时而不好。
本来性喜静,而且又专心于学习,有时候那位女生会不停地向吴子由请教学习上遇到的问题,这有点打乱了吴子由的思绪,反感在心里油然而生。这一次复读吴子由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希望明年的高考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如果总是被打断正常的学习节奏,那么情绪和学习上都会被影响到,这也是吴子由不想看见的。
虽然高四要学习的内容大致上已经学过,不过老师却是不同的。同是教数学的老师,对待同一道函数题的解题思路和方法是不一样的,当然了还有语言、身体动作等表现。这届的数学老师有个癖好,就是会不时地摸自己的胸部,不知道他是本能还是下意识的动作,这在学生们眼里会感到有点奇怪。
听说数学老师是东北的,在华元中学所在的城市组织了家庭并且定居下来,每天开着雪佛兰出入学校。
数学老师讲课时声情并茂,而且语言幽默。虽然已经离开东北十几年了,但他的口音还是带着一点东北口音的味道,教学方式上注重讲法和技巧,这使得吴子由在努力学习的基础上更加地开阔了,能明显地感觉到在数学这条路上会越走越看见光明,成绩大部分考到100分以上,打破了在及格分边缘徘徊的坚冰。
叶菁宇的数学也还可以,时而会虚心地请教老师。不过,她有一个爱好,就是爱喝奶,仿佛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例如娃哈哈、养乐多等等。数学老师看见她在课堂上喝奶的情况多了之后,也会开玩笑似地说:“都成年了,怎么还喝小孩子的东西。”
虽然看似玩笑,可这触发了叶菁宇的敏感点。“我就是长不大的小孩啊,母亲也支持我买,这又不会影响到我学习上的退步,老师这样的事情您就甭管了,爱咋咋地。”不知是吃了什么枪药,语气之中带点不屑,说完之后开始闷头看试题。
数学老师吃了个闭门羹,脸色发绿,转身径直走向讲台。
叶菁宇在吴子由的印象里又降低了一分,在60的印象分边缘徘徊。心想,得罪了数学老师,以后小组的总体成绩也会受到影响。希望老师大人忘记这种不愉快的事情,公平公正地对待每组的成绩,就事论事,不徇私舞弊。
[四]
学校对于高三的学生还是例行两周休息一次,一次即两天的惯例。周五下午放学后,吴子由就慢慢地走向学校的大门。因为左小腿的伤口依旧没有好转,还是老样子,只能让左腿走的时候少用点力,一瘸一拐地走着。
母亲在门外开着电动三轮车等着。见吴子由从大门走出来,就坐上了车座等着。待吴子由坐上车厢里的板凳后,母亲开始开车。
看着门外的学生们有家长的接送,也有三五成群地一起笑着回家的场景,他们天真活泼、烂漫可爱,不自觉地想起了去年高三时的场景。
自己有几个玩的好的同学,在一起聊天时,心里总是非常高兴与幸福。而那些可以畅怀聊天的同伴都已经不在身边,他们在新的学校开启了崭新的生活,会认识新的朋友,或许也会忘记自己吧。
吴子由通过车前镜,看到了自己的脸部,略显苍白,向右转了15°,可以通过镜子看见脖子处的疤痕,仿佛一把匕首刺入心脏,血在不停地往下流,而心是麻木的,除了漫无目的的难过没有其他任何的情绪。
“妈妈,你说我的疤痕会好起来吗?”吴子由看着母亲的后脑勺。依稀可以看见几根白丝 “耀武扬威”似地在宣占领地,比黑发明显强硬多了。
“谁知道呢?对了,关于疤痕的事情,你还是少向同学说起,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是普通的手术。”
“为什么不说实话呢?”
“你要知道实话一旦说出口,别人会另眼看待你的,在你的背后不停地嘀咕着,你也会感到受伤、难过的,所以只要表现一种虚假而看似美好的事实就可以。”
吴子由对母亲的话半信半疑,可能还没到该懂的年纪。不过在现在的吴子由看来,同学看到她脖子处的疤痕后,很少有问原因的,多的是关怀与帮助。
“妈妈,我的腿还是老样子,没啥好转,而且,晚上我也有在换纱布和擦拭伤口。但看到那块圆形的血淋淋的肉芽时,心里很难过。”吴子由哽咽了下,“伤口还会好起来吗?”
“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医生怎么调理吧。”
第二天到了医院,医生问起吴子由腿部伤口的来源,吴子由打怯地说着:“这是术后的影响,当时只顾着学业,就耽误了伤口的愈合,导致这个局面。”
“你先去拍个腿部片子看看,有没有感染到里面的组织。”
在拍片室里等了半小时左右,片子拿到手了。看着片子里的腿的影像,吴子由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腿。小腿的腓骨截去了十公分,圆形伤口那块凹陷。
医生看到片子后,有点疑惑,可能是吴子由的年龄加上现在的结果有点不符。“你这伤口挺严重的,稍后我给你处理下伤口,然后打三瓶盐水,消消炎。”
因为吴子由得尽量少走动,所以好多活都是母亲自己去操办,如缴费、拿药、换瓶盐水等。再回想起那几日躺在家里的情形,通过这些,吴子由逐渐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与关怀备至,这与母亲之前在吴子由心里的形象稍微不符,极大可能是这次重疾的缘故,她差些失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当吴子由重回家里的时候,母亲就会付出百分之百的关怀与爱。
“妈妈真好。”吴子由向来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情感,只能把这句埋藏在心里。
回到家里,吴子由看到沙发上有好多吃的东西。一看见吃的东西,吴子由的眼睛会发光。“妈妈,这些都是你给我买的吗?”
“当然了。除了你没有别人了,再说你哥远在外面上学,他也没机会享用。”
吴子由躺在沙发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电视剧。犹如公主般享受的生活待遇,太幸福了。一股暖流袭入吴子由的心田。
一回到家里,所以在外面积攒的难过、不愉快都会自然地消失,在家里,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可以短暂地把学业压力抛在脑后,全新投入这美好的夹杂着点虚幻的世界里。
[五]
周日回到学校后,直接走向画室,开启夜训模式。今年的美术考试内容和去年有所不同,今年的考试内容分为三个:一是水彩,和去年一样;二是头像素描,而去年是半身像;三是新增的一项:速写。
因为速写是三个里最简单的,所以,老师都会把速写安排在晚上。速写的内容各异,有的考试内容还包括场景图、卧室一角等。
虽然老师一直说着不难,但吴子由却是第一次接触。其他的同学都已经在暑期里领教过,所以是积攒了一定的基础。
一般情况下,速写课刚开始的时候,老师会先做一个示范,并且指点一些技巧之类的。如在画边缘线的时候,力度要轻一点,用B铅笔刻画五官,衣服用4B、6B来刻画。在重要的节点上,力度大一点,呈现出虚实结合、硬软兼收的效果。
“最重要的还是多练,持之以恒,明天晚上上课之前每个人交出二十张速写,不限内容,只重视数量和质量。”美术老师画完示范画后说道。
吴子由看着手里的速写教材,对自己速写的前途充满忧虑。难过的情绪蔓延开来,弥漫在她的身边。
“同学,你怎么不画了?你听听周围的声音,都是铅笔与素描纸摩擦的声音,难道你没有动力吗?”左边的同学,见状问道。
“没画过啊,有点担心自己画不好。”
“你看看我画的,或许就知道该怎么去画了。”
同学从前面的画包里拿出自己的速写本,“看,这是我在暑期的素描练习,画的一点也不好,但我还是画下去了。”
吴子由看着褶皱的素描本,上面的人物构图以及用线方式,龙飞凤舞,和幼儿园画的如出一辙,有点被笑到。但还是得保持住现在的表情,心里却在幸灾乐祸,虽然有点不礼貌,自信开始占据心头。
“好的,谢谢你,同学,我知道该怎么画了。”
吴子由把教材用铁夹夹在画板上,一点一点地去临摹。
一切都是从临摹、不断的临摹练习开始,等到了一定的时间后,再根据试题里的题目作答,不会考到不及格的分数。
过了一个星期,美术老师组织了一场考试。考试的频率和文化课的保持一致。用时整整一天的时间,针对这六十名同学左右的成绩,老师选在晚上公布。吴子由看着名单列表里自己的成绩处在中上水平,有点小惊喜的感觉。
可能是顿悟的缘故。原先积攒的美术知识加上顿悟这一有利的“翅膀”,吴子由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有时,画的色彩静物和头像素描会被老师点名夸赞,这是自学美术以来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以前都是老师的严厉批评与指正。而今,守得云开见月明。
这次成绩公布后,老师安排了调换位置。六位复读生坐在一起,搬到另一间美术教室即去年和吴兴安他们一起画画的教室。
回到老地方,回忆满满,而且多是快乐的回忆,幸福包裹着全身心。虽然教室里的场景没变化,不过这间教室里的人已不再是当年的那几位同学。物是人非,这就是人生。
现在坐在吴子由左边的是魏东,这个同学给人一种酷而孤独的感觉。从同学那儿收集到的关于魏东的信息得知,他是在离异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可能性格上就会和人不太显得亲近。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英语成绩也很厉害,吴子由经常拿自己的英语成绩和他做对比,不相上下。但冥冥之中,吴子由还是弱于魏东的英语的,这在别人看不出来,但吴子由自己心里知道。
因为教室里的人数不多,所以人人之间的间隔约在一米左右。这也降低了同学之间说话的机率。美术老师不止一次地说过:同学间要多看看其他同学的作品,不管是素描还是水彩,都可以借鉴下。还有,画素描的时候,要经常退后看,隔20分钟看一次,以防构图的偏颇和比例的失调。
有时候,魏东会站在吴子由的身后,看她水彩的视觉刻画。绿布和黄布以及搭在它们上面的水果、罐子的色彩搭配如何协调的好。这是一门学问,不过色彩上面还是靠点天赋的。有的人随意使用颜料搭配,快速地在纸上挥洒,结果是一副优秀的作品;有的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绞尽脑汁地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完成了画作,而结果在老师眼里还是摇摇头…
对于魏东站在自己的身后这一举动,吴子由认为这是肯定自己作品或色彩的一种行为方式,被他人认可的心理当然是开心的,不过经常地这样的话,吴子由会感到一种威胁,他即将要画得比我好的压迫感在心里滋养。
[六]
时间一刻不停地流逝着,眼看着金色十月已经结束,随之而来的秋季的凉爽开始愈加明显。十月份一结束,离美术统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再过一个多月自己就解放了,吴子由躺在床上想着,经过几次的小医院治疗,左小腿的伤口还是没有好起来。等参加完考试之后,还得去趟市立一院看一下不能再拖了,吴子由在心里估量着。
然后,通过发短信和父亲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过了会儿,回复的短信里说着:好的,到时决定去医院之前,和我说一声,那时我也会回家的。
从吴子由上了高一后,父亲就开始了外地的打工生活,那时哥哥还在上高三,一家人的花销还是挺大的,所以父亲决定外地打工来贴补家用以及孩子们的学费。无论向父亲要求什么,父亲都是肯定、支持的回答。
晚上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去想,只是全心地来感受下身体的放松,这对于吴子由来说是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过了短暂、放松而美好的五个小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原先腿部的肿胀也会消解下来。不过,日子不会停顿在每个晚上的,生活还是得继续过下去。
月亮拥抱白天,第二天又开始着三点一线的生活,经过一天的操劳,腿又会开始感到不舒服,卷起裤脚后,还是能看见腿肿得发亮。
关于腿部所忍受的痛与苦,吴子由只能独自去承受,别人不会有感同身受的能力。为此,长时间的抑郁压在心理,得不到排解,她好像得了抑郁症。在教室里,很少说话,除了老师指定她来解答问题。也不和熟悉的复读生们聊天,始终是一副在努力认真学习的样子。一种沉默、隐形的存在。
她把自己关在了一间黑暗的牢房里,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就这样一直搁浅着,时而也会感到寂寞。
十一月的北方,逐渐步入冬季。有的人已经开始穿起了棉服。北方的秋末季节会带些萧索、凛冽之感,楼下的水龙头的水变得冰凉。傍晚的五六点,天空已经落下深蓝色的黑幕,校园中开始灯光亮起。
在水粉课结束的时候,吴子由用完了一桶干净的水,而且画盘上被颜料全部占满,也不能继续作画了。于是提着桶,拿着画盘,一个一个台阶地往下走,终于走到了水龙头处。吴子由一边扶着石墩,一边倒下脏水。
在清洗画盘的时候,水龙头蹦出的凉水刺激着吴子由的手,很是冰冷,双手开始变木了起来。只要双手变木,眼眶里就会慢慢堆积着泪水,吴子由也会想起初中的一次经历:下雪天,骑着自行车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被路边的石头绊倒了,而那时的双手已经冻地没有了知觉。吴子由一边哭着,一边扶起了车子,然后牵着自行车走回到了家里。
好像是自那之后,吴子由的手只要冻地失去了知觉,她就会开始流泪。这次也不例外。
“要加油啊,再坚持一个月就解放了,要凭借意志力撑下去。”吴子由一边鼓励自己,一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桶里接了干净的水,画盘已清洗干净,于是一个一个台阶地往上走。而此时的她也逐渐明白了那位医生助手王肖冰所说的“意志力”的含义。
等待某一天的到来或许想起来是那么漫长,然而随着每日重复地消逝,12月7日美术统考日终于到来。那天也是大雪节气,好像在为这特殊的一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相较于去年美术统考时的状态,这次吴子由的心态明显好了许多,也不怎么紧张了。第一个考的是速写,内容是两个画面,都是小场景图。接着是素描,四分之三侧女青年。下午的是色彩静物,冷色调,主体是白色罐子。
一天下来,已经是晚上六点左右。那时天已完全黑下来。吴子由和同在一个考场的高一涵回到学校的大巴上。
“考的怎么样?”高一涵一边将画包背在身上,一边望着吴子由。
“还可以,这次考完后感觉还可以。”
“那就好。”
“那你呢?”吴子由反问道。
“我觉得还可以,除了下午色彩时把冷色调差点画成了暖色调。”
吴子由有被逗笑。腼腆似地轻笑了两声。“前面就是我们的大巴车了,老师在前面。”高一涵手指着大巴的方向。
等坐上车后,吴子由感到身体的放松,于是,打开自己的手机发了条短信。
[七]
等大巴开到华元中学后,那时是晚上八点左右,学校灯火通明,高中学子都还在上晚自习。
美术生在老师的安排下,前去2号楼的5层来一场大扫除。大扫除之后老师让每个学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搬离画室。因为,不久后,下一届的美术生会来这上课。重复着吴子由那届一样的美术课程内容。
因为吴子由身体的不方便,老师让她在办公室里休息会。不一会儿,美术老师往吴子由的手里塞了200块钱现金。吴子由先是惊讶了一声,很困惑老师的这一行为。
“老师知道你的疤痕,也听说了你的情况,希望这点钱能够帮助你解决一些生活上的问题。”
吴子由先是拒绝的,一直推搡着。因为,她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可怜或帮助,一点不敢想象自己是个可怜人。
“老师,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真的没必要。”吴子由一边说着,一边把钱归还到老师的手里。
“你还是收下吧,不然老师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就这样来回推搡了三五分钟,吴子由最后还是接下了,因为想着接下来去医院可能会用得到。
待大扫除结束后,吴子由拿着全部的美术家当回到了高三(6)班。
在第二天的上午晨读期间,班主任走了进来。先是双手拍掌三下,让同学们停止阅读。“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刚才和教务主任商量了下,决定放你们一天假来休息一下,现在就可以回家了,别忘了明天上午八点来学校上课啊。”
顿时,课堂里的嘈杂声音上升到了最高级。世间最美的一件事就是回家。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吴子由见班主任在教室门外站着,于是在一片欢笑声中走出了后门,去和班主任面谈了下接下来的规划。班主任给与支持与理解,于是放宽了吴子由的上学束缚制度。只要把身体养好了,随时都可以回校。华元中学的大门永远敞开着。
于是吴子由给家里的母亲打电话让她来接自己回家。在等待的过程中,看着教室里的人从36个人变为1个人,从原本的喧哗热闹转变为现在的安静寂清。吴子由是喜欢这样的安静的,也很安全。都说教室里最后一个走的人往往是比较难过的,就好像阅尽了世间的繁华,最后却只身一人来面对这孤冷的情景,不免悲从中来。
吴子由估摸着时间,母亲应该来了,于是一瘸一拐地走往学校的大门。在门口等了二十分钟,才看见母亲从前面的十字路口向吴子由的方向开来。不过她面带愁容,甚至还有一点难过。看见吴子由后,就打开后车厢的门,好让吴子由上去。脸上又开始带点笑容,强颜欢笑地说“你爸昨晚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现在在家休息着。你们明天去医院吧,赶紧把腿治理好,我也就放心了。”
“妈妈,你咋了,怎么看起来有点难过?”
“没事儿,就是为你的事情一直担忧着,晚上睡觉时也总是胡思乱想。”母亲坐上车座后,就开始驱动三轮电车,踏着清晨凛冽的朝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