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自立的家史

杨素珍尽管担心见到未来的婆婆会产生风波，但她的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许自立许诺一定会娶她，这对于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能听到自己深爱的人这样说，无疑就象吃了最好的安心丸。

可是，杨素珍怎么也不会想到：许自立的家庭是个非常奇特的家庭。也可以说，许自立的家庭形成很不正常。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许自立的父亲还是个私生子。

许自立家庭的形成，是随着社会动荡的风波形成的。

若说社会风波不正常，许自立的家庭生活很美满。若说社会风波正常，却造成了不正常的家庭。

这话要从许自立的爷爷说起。

许自立的爷爷叫许罗夫。许罗夫是个热血青年，年轻时在“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号召的鼓动下，一度对“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很感兴趣。

许罗夫高中毕业那年，正好大学不招生。许罗夫就回到了村里。由于许罗夫这人诚实、大度，为人好，被当选为了村团支部书记。

他们村叫北坳村，距离县城较远，是个偏僻的半山村。村子座落在岩峰的北侧，清澈的泉水从村的北侧环村而下，注入村东宽阔的河道。河道两旁是肥沃的开阔地。在这夏至季节，宽阔的河道两侧一片翠绿，同灰青色的岩峰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北坳村大队部，座落在村中央的十字路口，是一处标准的四合院。北屋是村党支部和大队部办公的地方。东屋是民兵连、支保会、团支部办公的地方。西屋是妇联和大队广播室。

广播室与团支部门对门，窗对窗。

广播员叫瑞冬梅，是许罗夫初中时期的同学。

这天，许罗夫兴冲冲地从团支部办公室出来，一个箭步就闯进了广播室。把正在想心事的瑞冬梅吓一大跳。

“你！”她嗔怪地撅起嘴，半带撒娇似地说：“干嘛风风火火的？”

许罗夫在瑞冬梅眼里，历来是庄严而持重的。她正在为对方的严肃而烦愁：“哼！整天难得和他说上一句话。”

不料许罗夫今天却一反常态，自己匆匆忙忙地闯进来了。

“我是来向你报告好消息的。”许罗夫兴奋地说：“大学又开始招生了！”

“你报名了？”显然，瑞冬梅也受到了这消息的鼓舞。

“招生条件是毕业后劳动两年以上，我还不够。”

“我回村都三年了，可惜没读高中。”

“你可以报中专呀！”

“也可以？”

“当然。”

“太好了！那你可要帮我复习功课呀！”瑞冬梅说完，恳切地望着许罗夫。

“没问题，就你的时间，到办公室找我。”

瑞冬梅听后，内心一阵激动，娇憨而兴奋地笑了。

许罗夫的滿口答应，给瑞冬梅带来了无比的喜悦。她可是一个合格的好学生，从未浪费过一丁点儿可以争取到的时间。

夜！万赖俱寂，两人孜孜不倦。

雨！滂沱倾泻，屋内聚精会神。

“罗夫，我真担心咱们的功夫白费了。”一次，瑞冬梅有些羞涩地对许罗夫说。

“怎么会？学了知识总有用的。”

“这样拖累你，怪难为情的。真的。”

瑞冬梅说着，羞红了脸。悄悄从书包拿出一件织好了的线背心，无声地递到许罗夫面前。”

“这……”许罗夫楞住了。他看看背心，又望望瑞冬梅，突然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惶惑。

刹那间，许罗夫注意到了瑞冬梅的变化。今天的瑞冬梅是经过了一番打扮的。上身穿一件雪白的衬衣，下身配一条黑色长裙。头发是刚洗过的，干净利落，梳得整齐油光。浑身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馨香。

许罗夫觉得自己不能伤了对方的心，便很干脆地答道：

“好！我收下了。”

许罗夫的回答，又把瑞冬梅的脸羞了个绯红。

“你试一下吧！”瑞冬梅不好意思地喃喃说道。

“现在就别试了吧？”许罗夫以一种商谈的口气说：

“今天大学招生开考了。”

“开考了？”瑞冬梅有些吃惊。

“中专什么时候开考呢？”

“就在这几天。”许罗夫答道。

听到许罗夫的回答，瑞冬梅有了一种紧迫感。她深知自己是临阵磨枪，多么盼望能有长一点的复习时间。

天随人愿，中专的考试迟迟没有来临。

来临的是他们所始料不及的，《一份发人深醒的答卷》在《人民日报》发表了。

“你看看吧！狗急跳墙的白卷英雄。”许罗夫从来没有这样气愤过，今天竟把个浑圆的黑红脸气得变成了紫茄子。

瑞冬梅望着许罗夫，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几天，你到县里跑一趟，看看中专考试的时间。”

瑞冬梅去了。从县城回来后，找到许罗夫说：“中专不考了。”

“不考了？”

“不但中专不考了，今后的招生也不考了。这次考过的大学招生也被宣布无效。”

瑞冬梅说这话时很激动，有些愤愤不平。

“就因为那张白卷？”

“那可不，今后招生全靠推荐。”

“推荐！看来大学只能让那些靠政治发家的人上了。”

许罗夫说这话，是以悲愤的口气说的。在说话的同时，他的内心生腾起一种悲观厌世的感觉。

“算啦！我也不学了，碰运气吧！人的命，天注定。我过去整天说别人浑浑噩噩、无所事事。现在看来，这也是一种人生的享受。”

许罗夫不住地发牢骚。

瑞冬梅在一旁垂着脑袋呆坐着，一句话也没再说。她的内心，也正在被一种颓废的思想侵袭着、占领着。

急剧的思想变化，使两个年轻人觉得，过去曾极力追求的东西是多么可笑。他们厌恶了。厌恶了生活，厌恶了社会，厌恶了一切。而对过去厌恶的东西，依稀感到了一种追求的欲望。

不知是哪位大师说过：只有把曾经厌恶的东西当成了追求目标，才算完成了人生的转变。

时间一天天过去，没有人注意他们，没有人了解他们。更没有关注他们的思想变化。

暮霭降临了，暝色笼罩了这个标准的四合院。

瑞冬梅到这里来惯了，一天不过来，就觉得百爪挠心。许罗夫一天看不到瑞冬梅，心中就觉得空荡荡的。

来了，不需要再复习功课了，随便说几句闲话，两人就面对面坐着。

沉默，良久的沉默。

“你在想什么？”许罗夫问。

没有回音。

“打开灯吧！”许罗夫说着站起身。

瑞冬梅用身子挡住了他。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着，心都在“突突”直跳，各人都在努力地抗拒着某种诱惑。然而，人的意志在这种诱惑面前太软弱了。突然，两个充满激情的年轻身躯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静静地、静静地，两个灵魂在融合。

默默地、默默地，两个肉体在结合。

寂静的夜，在这默默之中悄悄地流逝着。

待两人平静之后，于是海誓山盟，要永远相爱。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象两个年轻人所想象的那样。

意外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