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敲开门的时候,母亲有点惊呀。咦,你怎么来了。我问,父亲哪儿去了。母亲说,下田了啊。
我们家原来住的地方叫百花村八组,现在百花村没有了,其中一块地建了折迁安置房,叫毓秀家园,父母回迁住在这儿已近十年了。
百花村在城郊,原来是南通知名的疏菜村。过猫儿桥一刻儿功夫可到端平桥菜市场。以前父母亲既务工又务农,白天上班,早晨和晚上下田,田还是从别人家租过来的。凭此,父母养活我们兄妹仨人,盖了四楼四底的楼房。
城市化,农改居。南通有一阵子到处是工地,百花村快人一步出租土地引进了轻纺城、好一家家居、蔬菜批发等几个市场。商业明显来钱快,淡了种田的兴头。加上房地产拆迁圈地,可种之田被蚕食殆尽。
在毓秀家园后面,原来百花村七组的地方,有一大片拆迁后待开发地,一直撂荒。大约是2008年父母搬进新居后第二年。闲不住的他们就扛起锄头在这里开垦出一片田地。
父亲从生资公司退休时,公司就已快不行了。生资公司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在价格双轨制的时代还红火过一阵。父亲羡慕那些退休工资高的人,痛恶那些天天无所事事在牌桌上度日的人。
我从来没有去过他们的新田地。有时会被喊回去拿菜,听母亲报喜,她的菜如何好卖,受欢迎,昨天又卖了多少钱。在市场管理人员眼里,母亲算是流动商贩,常受驱逐,甚至没收秤具。母亲自然不服,免不了与管理人员一通理论和争执。
邻居们大约都会劝他们,老王,你还要做什么,还是家里没钱?!你俩个儿子,这么有出息,有钱,还要这么做做什呢哟。
种田会让人心生一种朴素的道理或哲学,你如何对待田,田就如何对待你。一份耕耘,一份收获。父母是越种越尝到甜头,越种越有劲头。无论我们或邻居怎么劝,他们只是笑笑而已,似乎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荒地开垦并不容易,母亲说,单单石头卵就捡得几箩筐。昨天跟母亲下田,果然毓秀家园后面,运河南岸这片地是杂草丛生、破败荒凉。只有父母开垦的田内绿意盎然。
路边的玉米长得很旺,有一人高,围成一圈。穿过玉米地,往里走,我叫,父啊,父亲在里面答应:来这里。我走过去,父亲也从田里走出来,身上的衬衣已全部湿透。母亲在挑挑捡捡掰玉米。田里的小花蚊子太厉害,我蹲了一会儿,手上就挨盯了几个疱。
他们竟然开垦了约有5分地。外面种玉米,里面又分了几块,种的小白菜,番竽,花生,还搭了丝瓜棚。母亲指指田南边骂,个应该这样做,不夸张,把我一千块钱的东西弄没了。大约是前期施工人员来平路,没通知,把一部份田弄坏了。
母亲又指指远处,东北角两根芦箕风姿绰约,母亲喜悦地说,个好戏子儿,等会儿剁了,你呢带走,给王天意一根,吃的时候当心,别割到手。两根芦箕边上,父亲挖了一个小水塘蓄水浇田。西北角,父亲还搭了个工具间放农具。说起种田,父母真是认真的。
站在田间,生机勃勃,久违的乡土气处,让人心情舒畅。而旁边被废弃的煤气公司荒凉得就如同世界未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