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是个很利落的老太太,高挑的个头,衣着很讲究,喜欢穿绣着花的素色衣裳,黑白相间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总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我从一出生就跟着外婆,一直长到三岁多才回到父母身边,而我对于外婆的依恋,却与日俱增,从未消退。
(一)
儿时的记忆浅浅淡淡,依稀记得外婆领着我走在乡间小路上,我喜欢故意去踩草地上的小坑坑,歪歪扭扭地踏着步子把自己逗的笑的前仰后合,这时外婆总是很无奈地紧紧拽着我,一边吼道:“好好走!”
那时家里住的是平房,有一个小楼梯能爬上去,平日里外婆是禁止我靠近那里的,有一次我趁着外婆没留意,自己爬了上去,在上面跑来跑去好不欢乐。外婆看到差点吓的魂都没了,她又急又气,又不敢大声吼我,“来,丫头,听话下来,我给你做好吃的,慢慢的,千万别走边上…下来我不打你。”我一听有好吃,麻溜地拍拍身上的土,顺着梯子爬了下来,外婆看我安全下来松了一大口气,把我拉过来一顿好揍。
(二)
上小学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父母身边。外婆和舅舅一家子住在一起,她的房间通着一个敞亮的小院。每个周末,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妈妈带我去外婆家。
每次我去,外婆就悄悄地把我拉进她的小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灰色的包裹,打开里面全是五颜六色包装的果子,像变戏法一样。“这是你舅舅买的果子,给了我一堆,我没舍得吃,都收在这啦,你快吃。”我拿起一块糖剥了纸衣放进嘴巴里,嘴里顿时奶香四溢。阳光透过院子撒进房间,把屋内照得温暖而明亮,我坐在小板凳上吃着零食听着外婆唠家常,那滋味欢乐又甜蜜。
(三)
大三暑假那年,外婆已经一头白发,手脚也没有我小时那般利索,但精气神依旧很好。我仍习惯性地一放假就去外婆家住几天,我妈嘲笑我说外婆家才像我家,而我自己家像个旅馆。
我和妹妹白天逛街逛了一天,晚上八点多钟回到家,一向早睡的外婆仍坐在沙发上等我们,“回来太晚啦,不要回来那么晚…不安全的。”啰嗦了好几遍才放过我们。那晚外婆拉着我笑嘻嘻地说:“明月我们一起洗澡吧,我手被割破啦,你帮我搓搓背。”妹妹也是外婆带大的,但外婆似乎更愿意使唤我,就像我小时候依恋她一样,她开始像个孩子一般依恋我。舅妈在旁边开玩笑道:“你就等明月来了把手弄破。”外婆只是依旧笑着“明月和我一起洗,一起洗…”我竟觉得几分骄傲,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可以帮外婆分担一些事情。
大学毕业那年,当我正盘算着拿第一份工资要给外婆买一件什么款式的衣裳时,意外的接到了外婆去世的消息。我在学校准备毕业答辩,没能陪在外婆身边,妈妈给我打了电话,哽咽着告诉我外婆去世了,霎那间,周围的一切像被关了静音一样,只留下妈妈的话语在我脑子里盘旋。我愣了片刻,泪如雨下。
人在孩童时期是需要亲密关系的,这种关系是一种精神支柱陪伴着孩子成长。在我的亲密关系中,外婆排在了首位。
翻开过去的相册,一张旧旧的照片映入眼帘:灰黄色墙壁围成的小院内并排摆着两张椅子,外婆端庄地坐在椅子上弯着眼睛浅浅地笑着,我俏皮地站在另一张椅子上,一只手搭在外婆的肩上,自信的对着镜头。相机把时间定格在了那年冬天,阳光暖暖,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