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微博上有一条令人心碎的消息:2月29日,河南邓州市张村镇上营村,一位初三的贫困户女生因家中无钱买手机上网课,耽误了学校的考试,一时想不开吞服大量精神类药物,致生命垂危。据报道,自杀女生李某家中姐弟三人,只靠身有残疾的父亲外出补鞋为生,是当地贫困户。
放眼近年来,关于贫困生无法保障基本生活、学习来源而自杀或受伤害的新闻屡见不鲜:2016年8月19日,山东临沂准大学生徐玉玉遭遇电信诈骗,全部9900元学费被骗光,家中贫寒的她在背负着巨大压力和极度自责中心脏骤停,不幸离世;2017年8月14日,山西省的岳某因儿子考上大学却无力支付学费,在乡政府用尖刀自残,抢救无效身亡;另有江西14岁邓某因家中无法拿出2000元借读费而万念俱灰跳入水库,其母见儿子寻短见遂也跳入水库,母子二人双双溺亡……此类新闻每每一出,都会牵动人心,贫穷,是很多人不甘屈服又无力抗争的梦魇,跨越阶级何其艰难,成功者只是凤毛麟角,更多的则是在一潭苦水中无谓挣扎,陷入更深的绝望,最后无疾而终。
其实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最初都不明白,固然贫穷是生活的难题,但生命是改变一切的根本,没有生命就失去了最后一些逆风翻盘的可能,为何贫困生要以放弃生命的方式去与贫穷做最后的顶撞呢。我也曾认为,寻求死亡的解脱而不是迎面思考解决办法,本身就是贫困思想的弊处,它使人变得极端,变得过激,变得不珍惜生命。但后来,我开始理解,每个人活着都是因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和意义,或是未完的使命,当所有这些统统消失,那么生命只变成了通往永恒的宁静路上的负担,再没有存在的必要。所以那些极端,那些不顾一切,本身是源于对生活极大的失望,当生命已经可有可无,又何必珍惜活着的机会,因为每一呼一吸都会提醒自己,生活还是如此艰难,眼前的困境还是无法改变,那些原本谁都有权利拥有的美好梦想到自己这里不过是命运的笑话。如此一来,又何必在这个灰暗的世界里挣扎苟活,倒不如永远安息。
贫穷带给贫困者的影响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不仅是对自己生命的轻残,很多时候也是受贫穷影响,进而轻残了他人生命。在一本名为《女性贫困》的书中,有资料显示日本每年有五十名左右的儿童被虐待致死。而在被虐待致死儿童的家庭经济情况中,低保户和非纳税家庭占了35%。从孩子生母的就业情况来看,无业者超过70%,临时工、合同工占20%,全职职工不到10%。这组数据显示出一种可怕的信息:贫穷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痛苦的现状,它在慢慢侵入思想,渗透进生活,让越来越多的怨恨和怒气扎根在本就因贫穷变得千疮百孔的心上,将它蹂躏得更加畸形,导致小事易怒,大事过激,甚至把无处发泄的,对生活无尽的绝望和怨气发泄在比自己更加弱势的群体上——孩子。他们滥用暴力去倾泻生活带给他们的不公与不悦,而承受这一切的是无辜幼小的孩童,这些孩子如果有幸未被暴力伤害致死,那么或许也无法养成健全人格,将来走入社会可能承受更多压力,失掉更多机会,再次逐渐走入贫穷的漩涡,被吞噬,被掩埋。
在这种话题上将心比心往往是最令人痛苦的。当我喝着二三十元一杯的咖啡,轻松地坐在这里自由地写下我的思想时,还有一些和我同龄的学子为一天二三十元的伙食费省吃俭用;当我动辄几百买件衣服,上千元买双鞋时,还有另一些孩子为了几千元的学费、生活费绝望到自杀;当我们用上万的资金去旅行,领略国内外大好河山、壮丽美景时,另一些家庭全年收入只有几万元,甚至还要负担高昂的医药费,活得十分艰难。世界或许就是这样不公,而我们能做的,往往也只是加倍珍惜眼前的一切,再多无他。
在当下疫情蔓延,学生只能通过网课上学的情况下,仍然有很多寒门学子想尽办法继续学习。他们在寒冷的夜晚坐在村委办公室外几个小时蹭网写作业;每天徒步几公里到悬崖边找信号上网课;隆冬季节爬上屋顶连邻居的网继续学习。所幸,他们从未放弃努力,在不公的命运面前从未停止斗争,同时,近年来国家不断出台、完善贫困生帮扶政策,让越来越多的孩子得到平等教育的机会,有能力和生活搏一搏,和贫困较量一番。这样的寒门,不愁无贵子。
写到这,有些惶恐,不知道我作为一个生活富足的人,有什么资格去写关于贫穷,也不知道这是否又会被归为“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眼见着这些事情发生在生活周遭,我很难去无视,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结尾,正如鲁迅所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每个人真正能无偿为他人付出的东西少之又少,而我在此,只能说,虽然我生而有幸未曾经受贫穷的考验,但那些触动我的贫穷,让我更懂得物质的意义、生活的本源,让我更发觉我们都何其幸运。珍惜吧,虽然它老生常谈,但仍然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