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对孩子的爱，怎么也写不完。此文献给我的母亲和普天下所有的母亲。 ——题记
母亲是1947年生人，今年已经年逾古稀。
七十一岁的母亲头发已经全白，但耳不聋、眼不花，身体也让人放心。
母亲在家中排行老大，舅舅、姨娘们都喊她“二姐”。听母亲说，外公外婆成家后，一直没有生养。经老辈人指点，抱养了一个女孩。后来，外婆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女儿。母亲是老大。
我看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大眼睛，两条粗大的黑亮的辫子，一直垂到大腿。很漂亮。
我小时候喜欢看母亲洗头发，大晴天的中午，提一只盛满热水的水桶，头发像匹黑亮的布在水桶里灵活的荡漾……
我上小学时，有一天，我和父亲、大哥一起去粮站买米回来——那时候，一买就是一大麻袋，要平板车往家里拉——快到家时，看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几乎可以断定就是母亲，但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母亲将两条粗黑的长辫子剪了！母亲的长辫子变成了中午餐桌上一大锅油汪汪的骨头汤。
母亲读书不多。虽说上过初中，不过可以勉强读通报纸。外婆家孩子多，作为老大，打猪草、烀猪食、洗衣浆裳……母亲要做的家务事实在太多了。哪有时间上学？
十几岁的母亲还是小小的个子。后来，母亲看到我的女儿十一二岁个子就蹿到一米六五，很是感慨：现在的孩子营养真好，真是不愁长。
十七岁，母亲进了厂，成为一名学徒工。可以挣钱了，外公外婆算是松了口气。印象中，外公脾气有些暴躁，几个子女都怕他，可就是从不对母亲发火——也许，老人家也觉得亏欠大女儿太多了。
如今，外公已离开我们多年了，舅舅姨娘们都对母亲很尊重。
嫁给父亲后，母亲学徒刚转正。双职工家庭，一天忙到晚。我们三个孩子台阶般的年龄，由于营养跟不上，经常生病。母亲常说——医院里的病房都给我们家包了。调侃中带着苦涩的辛酸。
母亲学的是电工。会给厂里生产的电动机的装配漆包线。我经常去车间玩，看母亲和叔叔阿姨们绕线。母亲的师傅姓蔡，满脸麻点，人很善良，不过看起来很凶的样子。我去玩时，他经常装出恶声恶语的样子：你妈在上班，回家去！母亲就会跑出来护着我，师傅，别对小孩子凶。然后我只好答应蔡师傅，让他摸一把我的后脑勺，这样不仅可以呆在母亲身边，还可以得到一把铜丝手枪什么的小玩意。
现在，蔡师傅已经去世多年了。
母亲手特别巧。织毛衣，花样几乎不用教，什么新的花型别人一讲就会。邻居们经常向母亲学。那时，家里买不起更多的毛线，母亲就将厂里发的劳保纱手套拆下来织纱裤子。
劳保手套有两种，一种是棉纱的普通货，另一种是精纺的化纤料子，结实而洁白，算是高档货。两双棉纱手套可以换一双精纺手套。精纺的纱裤、纱褂耐穿而漂亮。全家除了母亲，都有这么一身。
为了多挣钱，母亲放弃了相对轻松的电工岗位，干起电焊工来。经常看见母亲戴着防强光的面罩，穿着厚厚的劳动布衣服，火花四射的焊接着工件。
我印象特别深的是有一次，我想订《少年文艺》，跑到厂里找母亲要钱。车间的叔叔指着地上的椭圆形的大油罐告诉我，母亲在油罐里面焊接。大热的天，母亲在密不透风的罐子里，忍受着高温、闷热……等母亲出来，揭下防护面罩时，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那一幕，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母亲二话没说就掏钱给我了，真是汗珠摔八瓣挣钱。
似乎是从那以后，我好像突然懂事了，学习开始用心了。
二十年前，我结婚时，母亲还是满头的乌发，精神也很好，要不了一个星期就能织好一件毛衣。结婚后，我们迟迟没要孩子时，她多次在电话中念叨，早点要个孩子我还有精力可以帮你们带。
2004年，女儿要出生了，得到消息后从没有离开家乡的母亲没有一丝停顿，给父亲交代几句后，不顾晕车带着一大包早早准备好的小衣服什么的坐上通往我们这个城市的班车。
白天黑夜的颠倒带宝宝，一家人的洗烧煮，对城市的不习惯……这些在母亲看起来似乎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其实母亲有三个孩子，我的哥哥和姐姐的孩子那时已经十几岁，经历了三个孩子两个孙子的母亲，似乎应该对我们这个新出生的孙女没什么太多的激动，可母亲还是很用心地挑起了这个担子。
刚到城市，母亲常常会想家。做着菜时，常常走神，想着家里的一切，身体更是一个劲地瘦下去。
我和妻子都是30出头得子，对孩子自然看得很重，在城市长大的妻子对母亲的一些习惯更是看不惯。比如，洗菜时怕浪费水，洗个一遍就算通过；比如，看电视时喜欢将声音开到最大，说话时提着嗓子说话……母亲也觉察到了，于是，尽量的少说话，洗完菜后特地告诉妻子：“我洗了三遍呢。”陪着小心的样子，让我看了，心里酸酸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母亲越发思念起家乡了。我也想着有空多陪陪母亲说说话，可往往和母亲的交流很难进行下去，母亲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老家的一些人和事我已经很不熟悉了，我感兴趣的母亲只是木然的听着。
现在，我的孩子已经上初中了，母亲也回老家了。女儿很想念母亲，一放假就催我，想去看奶奶。
母亲的大半辈子，都是勤劳、为子女无怨无悔的付出。
母亲的手和心里，全是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