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又起浪
次日上午,大哥给母亲办好了出院手续,为图个吉利,三哥下午特地雇了一辆红色的面包车,二嫂、五嫂陪着母亲从楼上下来,一行人坐车回家去。
回到家里,安顿好母亲,哥嫂们在一块儿聊了一会儿,各自回家去了,当然三哥还是住在我家里帮着照顾母亲。
遵照母亲的嘱咐,第二天,我骑上自行车去了兰香的娘家,被大姐一顿狠批,最后,大姐又把兰香叫到一块儿说:“恁两个脾气一个比一个任性,这样下去怎么行,也不想想自己都多大的人了,我可没空天天给你们断这穷官司,回去以后争点气,想法把生活过的好点,别老吵吵,让街坊邻居看笑话,天也快黑了,我也不留你们吃饭了,收拾收拾快回去吧!”
从兰香娘家出来,大街上路灯已亮了起来,一家三口穿过市区,回家去了,一路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这天早上,三哥做好了早饭,兰香和女儿也不起来,我去喊了两遍,她在床上怄气也不搭话,三哥再让我去叫,仍是不理,我也是个强脾气,索性再不去叫,就先去和母亲、三哥吃饭。
十点多钟,兰香起来,把锅放在电磁炉上,开始炒鸡蛋。可能火开的大的缘故,厨房里传出了一股焦糊味儿,我赶忙进去,就见兰香拿起锅来气急败坏地咣的一声摔在地上,见此情景我也火了:“你想干什么?疯了么你?”“不过了!”兰香说着又伸手抓起案板上的大碗“啪”地一声摔个粉碎,没等我进前,又抓起案板上的菜刀向我投过来,幸好这菜刀投得偏了,从我腿边飞过去,落在地上。三哥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今天又见兰香这样的凶,竟敢动起菜刀来,一肚子的怒火就像火山似的爆发了:“给我滚出去!这样的媳妇打光棍儿都不能要!”“这是俺家,你滚!”霎时间两个人就厮打在一起,我一见不好慌忙上前拉开。可是已经迟了,兰香哭骂不依,情急之中我找来小灵通,拨通了哥嫂们的电话。
不大一会儿,大哥、二嫂,四哥四嫂、五嫂几个人都来了,四嫂、五嫂一边去劝兰香。
二嫂这边开始批评三哥:“老三呀老三,凭他两口子怎么吵都不要紧,你当哥的咋能跟兄弟媳妇动手?晕死了你!这要是让人家娘家知道了,可如何得了?”
三哥这时已感觉到自己刚才有点儿莽撞,但仍怒气未消:“二嫂,你不知道,一开始我本不想管,可这兰香吵着竟拿把菜刀照老七投过来,两口子吵架有这样的么,要是砍在人身上怎么办?这也太厉害了吧!”
二嫂对三哥怒道:“你还不服气不是?即便是这样,你把架拉开不就行了,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找下了多大的麻烦,我真不知道这些年你这官儿在外头是怎么当的!”
正说着,屋里大哥说话了:“老三,你过来!”
三哥掀着帘子进来,找了个板凳坐下。
大哥说到:“你回来干什么来了?他俩人吵架,你掺和进去,嫌不够乱不是?跟兄弟媳妇动手,你丢不丢人你?”
三哥只说:“算了算了,我以后再也不管这闲事了。”
大哥这边把三哥一顿训斥,兰香却仍是吵着不依,大哥又劝兰香:“老三跟你动手,这是他的不对,可你也得想想,两口子虽然难免生个气吵个架,但是也不能动刀呀!这要万一失手出了事,哪里买后悔药去?”
“另外,我再说你老七,你成家本来就晚,不想着好好干,多挣些钱,光跟兰香吵架,算啥本事?一个家,过好过坏,关键在你这个一家之主!你都快四十岁的人,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边大哥批评着三哥和我,嫂子们在一旁劝解着兰香,天快黑的时候,大家才各自回去。
但是兰香一肚子的怒气,怎肯就这样罢休?表面上虽不说话,心里早打定了主意。第二天早早地起来,也不吃饭,就带着女儿骑上车回娘家去了。
三哥在家给母亲做了几天的饭,看看假期已到,准备回去。
那天在送三哥去火车站的路上,三哥在三轮车上带着歉意跟我说:“我常年在外,这次回来本想好好侍候母亲几天,尽尽我的心,可谁知弄出这事来,真没意思!”
我说:“三哥,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其实也是为了护我。”
三哥又说:“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是我惹下的,等我回去,让你嫂子回来买些东西,跟你去她娘家说些好话,一定把她给你叫回来!”
几天以后,三嫂按三哥的嘱托,特地从天津赶来,跟我和四嫂去兰香娘家,虽然说了半天的好话,但是兰香仍在气头上,那肯回去?最后三嫂只好跟她大姐说:“让兰香在这儿住几天也好,等气消了,俺再来把她接回去!”
此后的几天里,三嫂和四嫂在家里给母亲做饭,我也就去工地上干活去了。
工地离兰香娘家很近,工长小军也是兰香娘家庄上的女婿,这天半晌时,他把我叫到一边:“小张,你跟你家的事咋样了?”“前几天我跟俺嫂子去叫了,人家不来!”小军听了又说:“这种事你不多跑上个几趟,她是不会轻易跟你回来的,何况这当哥的跟兄弟媳妇打架本身就是大忌讳,人家这时候不拿捏拿捏你,随随便便的就跟你回去,以后让人家在村里怎么抬得起头来?我这儿有五十块钱,你先拿去,上午早点儿下班,去买些东西,到她娘家好话多说,他家里人再急你可不要急,一趟不行多跑几趟,作难转筋也得她叫回来。”听了小军的话,我发自心里的感激:“打了这么些年工,你这么热心待工人的工长,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小军笑着说:“这也没啥,人之常情嘛!你待会儿就去吧!”
十一点多钟,我去超市里买了些礼品到兰香家,当时兰香没在家。岳父和大姐虽然对我一肚子的火气,但还是把我留下吃了午饭,当然还免不了对我一阵的炮轰。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硬着头皮又到兰香家,大姐见我进来,冷冷地说:“你又来干啥?兰香没在家!”“我等她一会儿。”“那,那你进来吧。”
我来到屋里找了个小板凳一旁坐了,大姐坐在椅子上冲着我发问:“老七,兰香自来你们家,进门儿就和你长豆芽做买卖,后来他都怀孕几个月了,还骑着三轮车在街上卖菜,对老人好不好,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说说,她哪点儿错了了?那点儿对不住你们家了?老三打兰香,你在一边看笑话,你也算个人?”
“大姐,我都跟你说过了,当时是俺俩吵架,兰香拿刀朝我投过来,俺三哥急了,才动的手……”
我的岳父耳朵虽很聋,却也听出了大概意思:“七子,你不要说了,我只问你,兰香在家里是不孝顺老人,还是做了啥对不起你的事,这两样如果她占一样,你跟我说一声,我就敢打她,可要是不是这样,你家人必须得给我说出个道理!兰香跟你去是过时光的,不是去你们家挨打的!”
就在这时,兰香怒气冲冲的从外边回来,大姐问:“你去哪了?”兰香把女儿放下:“我去顺子家了!”大姐接着问“顺子咋说哩?”“顺子说昨个他去东河湾了,七子她四嫂子说‘没啥了不起,不回来啦倒,只要有钱,过两年不行再娶一个!”
我一听,知道坏了,凭我的感觉,这话绝不可能出自四嫂的口中,一定是顺子胡编乱造,借机煽风点火,因为这家伙的为人前几年小群儿哥就交代过我,他这个姨兄弟人品不咋地,平日里满嘴瞎话,过去还因为假扮警察劫道进过局子,要我以后切勿跟这种人共事。可眼下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全力解释,别无他法。
但是我的解释是徒劳的,兰香一家人的怒火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大姐疯了似的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冲我吼到:“滚滚滚!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东西,去叫你嫂子给你找好的去!”岳父这时也忽地站起,愤怒地吵着:“不跟你说恁些,撵出去撵出去!”说着两手把我往外就推。大姐又气急败坏的把我的自行车推到街门口的水泥路上,转身回去,把我推攘出家门,尔后“咣”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清冷的月光下,我呆愣了片刻,只好无奈地骑着破旧的白山牌自行车回家去。
眼见我的事已陷入僵局,哥嫂们觉得母亲在我家里实在不宜再住下去。
一个礼拜后的一天傍晚,杨树叶被北风吹的扑啦啦的响着,天空里响着沉闷的雷声。三嫂、四嫂正在屋里和母亲说着话,正在这时,大哥开着汽油三轮进了院子。三嫂掀起帘子出来:“大哥,这会儿天气不好,我还以为你今儿个来不了了呢!”大哥从车上下来:“说哪的话,我说今儿个说来的,哪能说变就变,看这天好像有雨,快去把妈随身要带的东西往车上拿。”
说话间,母亲的东西已装到车上,三嫂掀着竹帘,大哥和四嫂小心地拉着母亲下了台阶,把母亲扶上车去。母亲轻声的叹了口气:“唉,这些年跟七子在这儿住习惯了,我实在愿意走!”四嫂笑着说:“老太太,快别说糊涂话了,出去轮着住也新鲜新鲜!”
大哥的车发动了,看着三轮儿车渐渐的远去,我心中好一阵难过:这些年来,母亲默默地在困境中陪我一路走来,都七十多岁时还跟我在地里收玉米,我成家时,手里钱不够,是她凭着老脸又去娘家那儿给我借钱,成家后,卖豆芽那阵子,母亲在家里忙的连卖豆芽带做一家人的饭。如今又是因为我,她却不得不去轮着住,过这种“逃荒”式的时光,叫我如何心安!
送走了母亲,三嫂、四嫂也要走了,两个嫂子再三宽慰我,等过些时候再帮我去叫兰香,要我想开些。
嫂子们走后,我回到屋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忽然感到一种人离家散的凄凉!窗外,沉闷的雷声在半空里轰隆隆地响着,今后,我该怎么办?迷茫中,我不知道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