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到最近的小镇也有40分钟车程,我说的是搭乘那种跑在水泥路上的面包车。几年前,家乡的亲戚朋友赶集还的依靠那种三个轮子的奔腾牌车子,我们习惯性的称之为“三马”,说明它马力大,不仅可用于载人,还可用于拉货。当时这条通往镇上的天路还保持着那种天然去雕饰的泥泞面貌,碰到下雨天就成了一副泼墨山水画,车轮轧过的大水坑,大水牛留下的魔鬼步伐……
家乡虽处大山深处,交通闭塞,但是鸟语花香,风和日丽,民风淳朴,邻里和睦,毋庸置疑是一个过平静日子的好地方,有时候我总觉得世界就这么大,天空也只是我们家乡上的蓝天白云。父母们忙于田地间的农作物,春播种,夏除虫,秋丰收,话题总是离不开今年收成如何,明年是否风调雨顺,孩子们则忙于嬉戏追逐,成群结队在田埂边研究各类昆虫,或是骑着水牛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听着爷爷讲的奇幻故事,日子过得舒坦,生活节奏亦是让人满意。
年轻人是一种躁动不安的生物,总想折腾点什么。90年代改革开放正式落实,因此大批有为的年轻人离开了家乡,去祖国南方拥抱自己的梦想。于是留守家乡的只有孤寡老人,和不经世事的小孩儿,曾经热热闹闹的家乡变的空静,好似曾拥有生命的物种顿时被夺去生命一样,连呼吸声都是多余的。肥沃的田地被荒废,慢慢长起杂草,使人一度怀疑这里曾是种植庄稼的地方。由于没有可干的农活,身体状况等原因,年迈的或是稍微年迈的爷爷奶奶吃完饭后习惯性的坐在门前的靠椅上,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日复一日沉醉于此……
那些曾经朝夕相处的邻里乡亲可能几年都见不上,即使遇到了他们也只是表面热情,内心敷衍的打着招呼,只是为了体现出自己是个懂礼貌的人。他们不再讨论关于如何播种,庄稼丰收的话题,而是用行动去证明自己远离家乡的选择是正确的,今年王家盖了新楼,明年李家买了新房,后年宋家开回了豪车……
一切焕然一新,一切充满喜庆,唯一不变的是那群孤独的老人,他们日日夜夜盼望着每一年的春节早日到来,这种热情比起渴望着过年过节的小孩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每一次新年都是他们与儿女相逢的时刻,那几天是他们余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大年三十吃着团圆饭,看着春晚,放着鞭炮,初一邻里乡亲互相拜访,初二三拜访亲戚。但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等不到初八九这些年轻人就像得到命令一样,高速,集中的离去,留下的是愈发苍老的父母,于是他们又回到之前的轨道上,习惯性的坐在发出嘎吱嘎吱声的靠椅上,目送着渐行渐远的年轻人,直至消失在目光之外,尽管已经不见身影,但他们依然盯着远方,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期待着下一个新年的到来。
对他们来说余生只剩苦苦等待,等待着成群儿女环绕膝下,等待着子孙满堂其乐融融,等待着家人重逢享受天伦,但是又有谁能否定他们不是在等待着悄悄来临的疾病或是死神呢?渐渐的他们的步伐不那么稳健,目光失去了曾经的神韵,就连听觉也不那么灵敏……从此他们看不清其乐融融的满堂儿女,听不见欢声笑语的膝下子孙,内心只有着从未被理解的孤独,只不过这种孤独感愈来愈沉重,沉重的难以忍受,让人选择放弃,放弃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