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失去了信仰,就得给自己找个寄托,如果既无信仰,有无寄托,便只剩下一个躯壳,很快就腐朽没落了。
正因为熊耀祖找到了寄托,所以才腐而不朽,没而不落,执着的坚持到现在。
回过头,再说坏的反面的东西,就是“运动”。
这里的“运动”,当然是“政治运动”。
由于,熊耀祖的“历史问题”由不得自己选择,也无法回避,以至于,每一次“政治运动”的开始,对他来说都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可叹而又可恨的是,建国的头三十年,“政治运动”一个接一个,几乎没有断过,从来都不消停!
熊耀祖置身其中,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头脑高度紧张,身体极度亢奋,才能应付一切问题,才能承受一切打击。
他就像一台随时都上满发条的闹钟,到点就响!
他更像一副随处都绷紧了弦的弓箭,一蹴激发!!
其实,他最像一头蜗牛,内心柔弱无比,却不得不把所有傲骨都变成,坚硬而厚重的壳,背在身上,用以防御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伤害。
这个外在防御的“壳”,甚至强过了内在守望的寄托,同样让他顽强的坚持到现在。
然而现在,儿子一天天长大了,越来越像他希望的那样,他需要担心和操心的事,也越来越少了。
都说“近乡情更怯”,同理,越接近自己既定的目标,反而越可能出现“迷失”,具体表现就是“脱体无力”。
何况现在,“运动” 说没就没了,一下子就没了,上的“发条”一下子也“软”了,绷着的“弦”一下子也“松”了,整个人也自然而然的“疲塌”了下来。
当背着的“壳”,失去防御的功能,便只剩下沉着的负担,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会把人压垮。
父亲就是这样变得,越来越神不守舍,越来越心不在焉,越来越不苟言笑,越来越沉默寡欢。
当熊伟上了初中以后,父亲同他的语言交流就越来越少了。
任何事物都有好坏的两面,就像这十几年早夕相处、形影不离的生活,给父子俩之间形成的默契一样——好的一方面是,两个人就像一个人,很多生活细节,都心照不宣、无需言明,只需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并且分毫不差的及时到位;坏的一方面就是,发展到后来,做父亲的熊耀祖,甚至可以一整天都不用说一个字,作为儿子的熊伟,一整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早晨起来,熊伟煮好“烫饭”,对洗漱完毕的父亲说:
“爸,吃早饭!”
后者默不作声,坐下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