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狗杂碎,我们家不养狗,更不养狗杂碎样的狗!”
骂这些话的是我的姨妈,姨妈把我往外踢,姨父沉着脸在她后面不说话,我扳着门槛盯着那一切冷酷,跪在地上的样子也的确像只杂碎狗。
那时候我悲绝地噙满了泪,我想起了母亲吊死在河柳上的样子,舌头伸的老长,就像是狗舌头;父亲被人冤枉强奸女学生,被人当狗一样打死了,谁又不是狗呢?
我也是狗,我扯着门脚,我想喊“我是狗啊,我吃你们的屎,我舔你们的脚底板,只要不赶我走就行!”
我意识到许多可怕的东西。
我本就是狗,就应该做好一条本分的狗,不管是杂碎狗,还是其他什么狗。
我想到哥哥气盛出走,却被别人用热水烫得皮肤溃烂,死在废墙堆里的情景,所以我才一直活到现在。
只要像条狗一样,就可以活着!
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可笑,我马上就要被淹死了,我的呼吸已经不畅通了。
我现在已经不怕死了,只是怕痛苦地死去,可是比起父亲、母亲、哥哥的痛苦,我的又哪里算得了什么呢?
仅仅是窒息而已。
窒息!在这个世界上,我仿佛从没有呼吸过,我想我早就已经窒息着死去了,和父亲、母亲、哥哥早就在一起了。
我看见母亲在河柳的白绫上伸着舌头向我挥手,父亲在地上流着血用血肉破绽的嘴巴对我微笑,哥哥在废墙根上对我唱着他自己编的奋进,又有些悲伤的小调。
他们都在我身边。
我用我静止的肉体安慰我杂乱的心,再用那被安慰后的心去跟他们团聚,我突然间开心起来。
我听到水在我五腔里流动的声音,我以为那是我血液的声音。
我想那水就是我的血液,我在我的身体里沉睡去,我沉睡在我的血液里,那血液有父亲的味道,母亲的味道,哥哥的小调和我一起死去。
我听到我的心脏最后搏动的声音,它跃动,在水流中跃动,渐渐变得模糊。
在恍惚中,我看到了一缕阳光照散了我的心。它变成了青烟,弥散在水的天空中,就像是一片洁净的云,随着我的血液而流动,就像随着风轻飘一样。
我想微笑,轻烟替我做了。我看不见它笑的模样,但是我知道它替我笑了。
我想到的,或者我换一种方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