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早晚有点凉,白天有太阳就暖乎乎的。每天上街买菜,总能寻找到那一丝丝熟悉而亲切的味道——烤红薯的香气。那香气、那味道,撩拨着我的味蕾和嗅觉,让我对这种美食产生了无比的渴望。香气仿佛具有魔力一般,回荡在我的鼻尖,我总会毫不犹豫地走向那香气散发的地方,捧起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感受着它的香甜与柔软,让这美味在口中慢慢融化。
老公姐姐家垦荒种了一些红薯,国庆假期姐姐姐夫拿了一蛇皮袋的山芋来,我们这边红薯就是山芋,有白心的,有红心的。于是每天在做早饭时,我常常在饭锅里加一个蒸架子,放上洗净的红薯,在把饭做熟的同时,红薯也蒸熟了。然后米粥加红薯一起吃,很耐饥,又有营养。
我对红薯既感到熟悉亲切,又有一种刻骨铭心的辛酸。几十年前饱含酸楚的日子,随着一缕缕香味,薄雾一样升腾在脑际,一下子勾起了我许多关于家乡红薯的回忆。
红薯可以育秧,叫做老秧;可以从别人地里剪一些红薯蔓子,插到自家地里,就叫做插秧。我们小时候每年都要和父母一起去种红薯翻红薯的。春天种红薯需要把土翻成一垄一垄的,把秧苗插在当中挖的坑里,然后再填土浇水。所以常趁下雨天赶紧去插秧。既不违农时,又节省了浇水的力气,一举两得。这样它的根须就能迅速捉到土地中的沃壤,这样每每要背着厚厚的蓑衣,戴着宽宽的斗笠,斗风斗雨地剪藤插藤……
红薯长得很快,它会四处爬藤,就得给它翻藤,不让它四处长根,顺便给它除草。我们常在七月闷热的中午为它翻藤修枝的时候,总被太阳蒸得浑身冒汗…它那粗壮的薯藤上张开一枚枚心形的绿叶,叶子中间簇拥出一枝枝娇小玲珑、亭亭玉立的花朵,洁白的花瓣渗透着清丽的紫色。
直到深秋第一场寒霜才如威严的判官降临,它才肯屈服,叶尖逐渐低垂,向辛勤的庄稼人传递可以收获的消息。
深秋十月的薯地因为红薯的增大而到处可见拆开的裂缝,如同分娩前的母亲总要裂开自己。十月的红薯焦急地盼望着锄头的到来,如同那腹中的婴儿盼望助产的剪子将自己早早接生。其实红薯就是一个纯朴、勤奋而憨厚的乡村女人的形象,独一无二的形象。
十月的薯地,松软而芳香。这时那些勤劳的乡村女人和小孩都扛着锄头来翻红薯了。先把藤蔓割掉,然后看好方向从垄的边上下手,一锄挖下去,只见藤的根部躺满了一串串鲜艳的红薯,那薯儿粗壮得很,俨然象可爱的胖娃娃;那薯儿色泽红润,宛若乡村女人被太阳晒红的脸庞,闪烁着成熟的光芒;那薯儿的根部布满了带泥的沟纹,宛若乡村女人因霜冻而诉裂的茧手……
自从将藤儿插进土地,乡村女人一边为薯儿施肥,锄草,一边期望早日见到硕大的红薯,而今日刨开土层,一眼瞥见又大又壮的家伙,乡村女人感到自己就像见到久寄于娘家的胖崽儿……泪水与汗水禁不住地滴在红薯的根部,又与从根部渗出的白浆溢流在一块…...这是我们寻求的淀粉之源,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热能之泉。
那个时候大米紧缺,所以红薯是很好的主食。每当烧起锅灶,总要放几个红薯在灶𤎌里烘,等饭烧好,草木灰也烘好了红薯,拉出来第一个红薯,被烫得哇哇直叫,两只手不停地塞来塞去,嘴巴还呼呼地哈气,两条腿踩着凹凸杂乱的草土蹦来跳去。这是心急吃不了热红薯啊,我显然忘了这个道理。但我不想放下红薯,也不敢实时去吃红薯,最后,到红薯热乎而不烫手时,拍掉沾着的炭灰,撕开烤焦灼脆的薯皮,那香那甜、那乐那趣,叫我到现在还记在心里。
如今又到红薯飘香时了,可没有以前的心境了。红薯也没有那么受宠了,它那么平凡。但它总给我美好的印象。我想,我们人类就该有红薯这样的人生态度,执着的秉性,高尚的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