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城,树的隐喻》
入秋,落叶走城,当然还有众多的树绿或者喜气洋洋的花开。绿树和开花,让城少了几缕暮气,人也因此多出些风华。叹秋的诗文多,且有况味,悲秋少不了,毕竟秋风扫落叶,寒霜一来,整个天地就萧杀了。适诗适赋。
早晨出门,鸟在林中啾啾,似是自言自语,其中有稀疏的麻雀,心突然戚戚。麻雀和人走得近,靠着人家筑巢,闯进门里,进进出出,有些地方干脆把麻雀称之为家雀,和鸡鸭鹅同等对待。想不到,麻雀在一段时间里,被列为四害之一,整个国度喊打。有句俗话,林子一大什么样鸟都有。恰恰相反,在那么几年里,林子中少有麻雀。后来麻雀不打了,它们又陆陆续续,从逃难中归来,绕着高高低低屋舍,安下家来。
心戚戚,又在麻雀的争闹中平静,秋树悲悯,叶落枝稀,容留了麻雀的聒躁。城市的屋檐太过坚硬,树才是麻雀家园。鸟是飞翔花朵,也是一地方的良心,树不也就是开花的枝头,良心的缔结处。
树有禅意,秋天的树更齐是。
城市的树越来越多,若是看树,季节兀自不明显了。农村的树木自生自长,绿芽、垂阴、落叶、光枝,正是春夏秋冬的标志。城里人喜欢雕琢,树选常青的,偶有秋天落叶,倒成了一景。常有散步的时间,我选择有落叶树的路去走,季节变化,树比人敏感。
有一家景致不错的老年公寓,秋天里仍翠绿葱茏,森森地阳光透不进去,老人们仰头看天,阳光好,却稀缺。树高冠大,估计夜晚连星子也看不到。猛地不喜欢这里了。也许设计者把永久的绿,当作了追求。绿是霸占了空间,而长久的一色,也令人压抑。我和散步的老人说了此等意思,老人回得有趣,不落叶树是块石头。
和一新锐诗人有过争论,他歌唱绿树,而把凋零的叶诅咒为没落。我不以为然,也借用诗人的诗意作答,高举和不举的手一样值得尊重。绿叶是高举的手臂,落叶就是不举的手了。
高举的手垂下绿阴,不举的手放进阳光,树有自然的隐喻。
城市实在年轻,一棵秋风中的黄连树,成了城市的古老,其实树龄也才五十挂零。黄连树本长在一院落里,七拆八拆裸露出了真容。秋天的黄连树落叶迟,但终究是落叶的,如它本身拥有的故事,要在五十年后平铺开来。我在秋天里闻着它的苦味,苦得养育出了风景,而风景又氤氲,攀援起行走的藤条。
其实,黄连树的不远处,还有一棵五十年的老桑,两棵连理,招摇得占住路的一隅。老桑不结果,性急得很,秋风一吹,叶落半边,让秋阳快速地通过。
黄连味苦,桑叶饲蚕。秋天里早有结论,它们安静于秋风,紧紧慢慢五十年,不卑不亢,谁能轻视?苦和无果,坚守下来,一般地有意义。
碰上了二度开花的合欢,花和细叶一道落。花是秋的香,叶是秋的绿,和春花大有不同。昨晚写诗,有一句:天下很大,梦存身,缕香不败。这句,就是写秋天合欢的。二度合欢花为梦而开,花和叶一并落入泥土,解了叶坠泥土更护花的怨结。
前几天听专家说城市绿化,他建议本土树种和泊来树相结合,合我心思,本土树如方言,中间蕴含了众多文化元素。泊来品多栽栾树和朴树,两树清秀,能透示城市的光亮。我听得认真,偶尔目光冲出窗户,秋正浓着,室外绿树排队列阵,却陡然地萧杀。
恰好,有一片落叶飘来,轻敲窗户,我拾起了。好秋好秋。
傍晚抱孙子散步,孙子五个月,经历人生的第一个秋天。小区园林不错,我特意带他在树林里穿梭,为孙子指出绿叶、花朵、果实、裸枝,孙子对我呵呵笑,孙子听不懂,高兴的是我携带感情的话语,和平时的大不同。
这时我感到自已是城市秋天里的一棵树,娓娓的正在落叶。
记得一个作家写过,树会走路,向天空走。秋城,树的步伐不慢。
2017.0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