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这才想起上次和二柱两人分开时他们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大娘,俺俩个都是俺娘捡回来的,这个没错。”“你姐,是你娘从哪儿捡的?这个你知道不?”虎子望着面色透着急切的老人家,“大娘,太细致的事情俺也不清楚。原本俺是不知道的,有一回俺被村里的大个子欺负,俺姐为了护俺,把他门牙都打掉了,然后那个婶子就骂俺们是没爹的野种,是破烂……”虎子眼里的泪花又翻上来,“那会儿俺才6、7岁,啥也不懂,就记得一直很和善的娘知道后冲去骂人家,直到村长来劝架,她才带着俺俩回了家。俺们三个哭了一路。娘搂着俺和俺姐说‘日子苦和穷都不怕,但不能有人欺负俺娃,娘就是你俩的山……’呜呜呜呜,可是俺娘也走了……”虎子掩面大哭起来。
听到这里,老娘的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下来:“你娘真是个大善人,可惜了,可惜了啊。”
虎子接着说:“俺长大后去跟村长打听,但他也说不清楚,只说俺娘不能生养,嫁了一次人后又给退回来。后来她有天突然从外边抱回来个女孩儿,说是路上捡回来的。大家都招呼人打听,也没人寻。家家吃不饱饭,谁来寻娃呢?再后来,俺娘又带俺回来了。”
“你姐带回家时候多大,你知道不?”
“听村长说,俺娘还是在怀里抱回来的,应该不大,可能一两岁吧。”他思索片刻,“对了,村长说,俺娘抱俺姐回来时候,人是湿的,像是从水里上来。”
“啊!”陈家老两口的头皮突然像是被千斤重的粮袋砸中,嗡嗡作响。老娘哆嗦着嘴唇,扭头望向花妮。显然已经坐不住了的她来回扭动着身体,嘴里不知自言自语着什么,抬眼和老娘的目光相接,唇角上扬起来,“娘,嘿嘿,娘……”
“大娘,你问这些做啥?”虎子不明所以。陈愣子和翠莲简单把原因跟他讲一遍,直听得对方目瞪口呆,“这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不知道……”大娘轻轻摇头,看着花妮的眼神满是柔情,她慢慢说,“如果真是俺那苦命的姑娘,那她的名字,应该是——陈巧英。”她一招手,花妮便摸着两条大辫子,撒开翠莲的手,挪到她身边来。老娘用手抚摸着花妮的头发,最终手指落到她脸颊处的那块红色胎记上。“虎子,俺的巧英也有这么一块胎记。”虎子挠挠头,“嗯,大娘,俺也有。”他把破鞋一踢,露出两只大脚,但见每只脚上赫然长着6根脚趾,他苦涩一笑,“俺姐这脸上的记号就是好认,娘说过。俺也好认的,你们看。”他把大脚趾头来回翘翘,“可惜,没人寻俺……”
老爹和老娘对视一眼,是啊,谁家生出6个指头的娃,讲究是要克死爹娘的,难怪这么好的男娃也给人扔了。翠莲低头看见虎子的两只鞋,转头跟陈愣子说让他一会儿过去二柱家拿双新鞋过来。一大屋子人一会儿高声聊着,一会儿都沉默不语,所有话题终于在虎子“咕噜噜”的肚子叫声中了停下来。
简单吃过晚饭,天将黑,大地归于静寂之时,虎子把来时身上的破口袋递给老娘:“大娘,俺家今年地里就剩这点粮了,你们留着。”推搡间,虎子欲言又止,直呼想睡觉了。这晚,三个男人挤在一个炕头上,老娘则拉着花妮的手,直到月光也衬不出她脸上那块如花的记号,一切心事在蛙鸣中沉到大地之下——明天吧,明天就要有个解决的法子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