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牡丹

        再次来到银屏,时空已穿越了整整二十四年,虽然只在近郊,距我的住处不过十公里,可那株神奇的牡丹对于土生土长的我并没有什么诱惑力,这次不是因为一个星期紧张的赛事之后急于放松的心情,怕还是不会想到要来。

        打车径直上了山,也实在是因为连日的疲惫,否则依我的个性,怎么也不会舍下那一路踏出的逸趣闲情。旅游手册中圈点出的景致往往不是我真正心仪的风景,我只想用自己的眼睛去寻找,去发现,用心去感受,去领会。

        到底是花开期间,市里又挂起了旅游节的招牌,老远就看到景区的门口彩旗招展,人头攒动,居然把汽车的销售点都设到了这里,各路广告标语一路打过去,我忽然少了兴趣, 只能将视线投向远处,那儿起伏的山丘在早晨的阳光下正幽幽地吐着淡淡的雾气,春的绿意也随着那起伏温婉地流淌,如村姑一般有点害羞似的,却仍然沉静地淳朴地展露着朦胧的笑容——本真的自然多好啊!

        来已经来了,还是进去吧。真的样子大变了啊。二十四年前这里什么也没有,只一个原始的山洼,现在建起了漂亮的门楼和高大的亭台,山间的野径早已被石阶和水泥路取代。沿途种满了花草,这样的妆容我不知道是否艳俗了这里的仙人,但于景点的开发还是必要的,再美的村姑也是需要打扮一下才能上得了台面的呀。身为巢湖人,不能只为一己的偏好而不顾及巢湖的大旅游策略啊。遗憾的是路旁竟有牡丹,红白同株,花瓣随风招摇,蜂蝶嘤嘤围绕,不能说不美,有游客驻足,道出的竟是同一声感叹:牡丹虽好,可惜不该种在这里啊!倒是那一廊紫藤,虽然来的有些突兀,但到底是我的所爱,那流泻下来的粉紫色花串伴着不远处的流泉,即便是有些刻意的诗意了,我还是不能免俗的喜欢。只可惜啊,只可惜,我真的不忍提起那刹风景的音乐,最好是什么也没有,有山风、有鸟鸣,有溪流,有蜂吟,足够了啊!为什么会有刀郎的歌?虽然他原本也是我的喜爱,可这一刻,在这里,他的粗犷豪放、他的多情和沧桑都显得那么的滑稽可笑,我想刀郎若是本人于此时来到此地,怕也会窘得慌吧。

        还是去看看那株久违了的牡丹吧,蜂拥而至的游客可不就是为了能一睹她的芳姿吗?望远镜中的牡丹那样清晰,似在近前,伸出手去便能触到一般.花儿大朵大朵的怒放着,花瓣白得透明,因在高处,更见风的威力,使得人不由得担心那柔弱的花瓣会被吹去,叶子也是那样浅浅的绿着,并未现出历年来的沧桑,总觉得她只是个清纯而娇嫩的少女,也许所有的磨难都掩藏在繁密的叶片下那遒劲的枝干中了。一千多年了,就在这苍凉的绝壁上,年年谷雨年年吐芳,年年以素洁的容颜唤醒这一方山水。

        所有的人都抢着与她留影,而照相的人总是很难取到合适的景,她原本高高在上,何必强求一聚呢!热闹处不是我的久留之地。撇下望远镜,转入不远处亭中的茶室,要一壶银屏新茗,且在这里闻着茶香与你遥遥相对。二十四年前的我,那个黄毛小丫头也曾是这样痴痴傻傻的仰望着你,却不解老师带我们走那么远的路,只为来看你这么一株不起眼的花,有什么意义。今天的我,不再急着去攀摘野花,不再急着和伙伴们嬉戏,静静的,我就坐在这里,远远的看着你,久久的看着你。此刻你的容颜已不再清晰,而我却更解了你的风韵,

      传说你是天帝的小女,为情殉身,才来到这里。这样的故事太多太滥了,我不喜欢。我只觉着你是富家出走的女子,倔强、任性,而又极富才情。你厌倦了浮华与奢靡,在那花团锦簇的豪庭中,你的清高实难融于同伴的低俗,你走了,决绝而自信。你选中了这一方山水,相信在这静僻的山涧会有一颗懂你的心,可以相偎着倾谈,他品得出你的高洁和清逸。而命运只许给你一堵无言的绝壁,也许那一刻你有过彷徨,可你不后悔,你相信上天的灵性,你知道也许这样的安排才是你最好的归宿。你扎根、发芽、吐蕊,你原本就没有继承牡丹家族的妖艳和富贵,在这清苦的石壁上,你的坚忍和高贵一览无余!

        一去千年啊,多少人如我这般猜想过你的来历?你何曾理会?不枯不蔓,不骄不卑,从多年前的门可罗雀到现在的车流不息,你何曾俯首眷顾一眼,你只知道只有这山,这石,这树、这泉才是永恒,你原本嗤之以鼻的浮华正在巨副标语上呼号,那避之不及的喧闹正唱响在你的脚底……

      谁解你的悲凉与寂寞……?

        他们说你是神灵,可我说你是个灵性十足的女人!

        茶已沏过三道,淡香仍在萦绕,杯中一汪澄澈清明,举杯相邀,饮尽此腔心绪!

        我走了,不知何时再会……

        千年之后,品你者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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