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回乡,又看到了邻居家屋前这棵榉树。每次看到这棵,就想起因我的手而夭折的旁边另外一棵。
那年初春,邻居在屋前路边种下两棵小榉树,还挨着每棵小树插一根小竹竿,用细绳扎牢。我们刚刚上小学的年纪,放学回来看到这两棵新玩意,就围在小手指粗、不及我们高的小树旁看看,伸手摸摸。
“干嘛绑根竹竿啊?”我们叽叽喳喳议论着。比较懂事的一个,很快找到答案了:“树还小,会被碰断,需要竹竿保护啊。”有人反驳:“这树怎么会折断?不可能。”我也不相信,就伸手试试。谁知刚刚弯了一下树梢,小树就“嘣”的一声,断了!真要命!我们都不知所措地互相看看。比较懂事的开始指责了。我却还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扶着断了却还连着一点皮的树枝,想装回到树上去。谁知,一松手,树梢就耷拉着脑袋垂下来,靠着一点点树皮挂在那晃荡。是啊,好像人断了的脑袋怎么还装回得到脖子上去。
“小牌位!把树折断了!”突然一阵怒吼从天而降。原来是邻居家的大儿子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正好看到我们干的“好事”。他扔下锄头,不绝声地痛骂开了。我吓得大气不敢出,脸上发烫,背上发毛,似有万千芒刺在扎。骂了些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感觉是闯下大祸了。周围的伙伴全都望着我,只有我低着头。
邻居大小伙子不用问就知道树是我折的。他骂骂咧咧进屋去向他爸汇报。小伙伴们趁机一哄而散。我走开也不敢,留着也不敢,不知如何是好。邻居闻声拿着火钳从大门里出来,看看他可怜的树,又看看可怜的我,瞪大眼珠:“手痒是哇?到石头上去磨磨!”还好,他手里的火钳没有扔过来,可能刚才正在灶口烧晚饭吧。他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无可奈何回屋去。
我开始试着挪动脚步。回头看看没人追上来,就撒腿跑回家。我想,又不是故意的,应该没事吧。
然而,可怕的事还是立即追赶上来了。邻居大小伙子在石埠边洗钵头时,遇到去同一个石埠淘米的我父亲,就义愤填膺地告了一状。然后,我在晚饭前,小腿肚上就先吃了家长一顿扫帚饼(柄),辣辣的。
好几天,我上学放学都绕开小榉树遇难的地方。后来,壮着胆子路过,偷偷一瞥,断头的小榉树还在。再后来,被我无意折断的小榉树不见了,也没有种上新的树。我倒真是希望邻居补上一棵,却总也没有看到。只剩下另外那棵榉树一直活得很好,好像也没有责怪我害了它的伙伴。于是,每次路过总要看看这棵榉树,看着它越来越大。
如今,这棵当年失去伙伴的小榉树已成大树,树皮树叶都漂亮。夏天里留下一地浓荫,秋日里一片金黄火红。
只是,还少了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