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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想象力,我的朋友中,独数徐长进为最。不过此想象力非彼想象力。
我们是高中室友,发现他想象力丰富的时间来源于夜间的梦话。
我们是高三重整宿舍时住在一块儿的。第一个同宿舍的晚上,我就被他的鼾声和梦话折磨。
前一分钟我们还在聊各自的爱好时,下一秒他就没了声音。我喊他两次都没答应,正当我准备喊第三次时,他的鼾声做作般响起。我还以为他是故意的,结果我无论怎么大声都没能把他从睡梦中喊出来。
当晚,我翻来覆去滚了一个朵小时,仍然被迫接受他的雷霆震怒。
我忍不住下床,爬到对面,骑着他给他一巴掌。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说,我梦到自己站在书上飞翔,书本翻开就是一对翅膀。我在云中穿梭,一朵云突然幻化成如来佛祖的巴掌,一巴掌将我压进五指山。说完就倒下睡着了。
第二天早操的音乐响起,我才知道自己迟到了。徐长进正站在我床下拉扯我,他说快起床,妈的,昨晚做梦做多了,迟到了。你这眼泡皮肿的,不会也做了一晚梦吧。
中午午休时,我早早回到教室想要补觉。那家伙竟然早就到宿舍了,他坐在床下的椅子上发呆,根本没注意到我惊讶的询问声。
直到我要睡下时,他才呆呆地爬上床。
我问他是不是在想哪个女同学。
他说,我在想意见重要的事。前段时间,我学了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听说有一种桥能贯通时空。我刚才看到自己在未来成为了科学家,专门研究时空穿梭的。你猜怎么着,我和你竟然成为同事,成功将时光机研发出来了,我们将其命名为“前进”号。我操控它在宇宙中穿梭,哗哗啦啦,时空穿越就像漂流,水花四溅。然后我就穿越到了高考前夕。并将当年高考的所有题目默默送给了现在的我,那年我考了全校第一名,上了清华。然后,我就研究成功了时光穿梭机。哦,对了,我看到你也上了清华,第二名的成绩哦。
我权当他在说梦话,没有理他。
当晚,我又被他的鼾声折磨了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他终于安静下来。我以为我终于能睡个好觉了,结果他突然说起梦话来。他模仿孙悟空的语气说,老阎王,当年我大闹地府可是帮了你大忙,你那生死簿要不是被我毁了,不知道又多少烂账要被玉帝老儿查出来吧。那时候,你可就完了。所以,你懂的,给徐长进和钟向前的名字给老孙划掉。等了一会儿,他又说,老阎王,以后咱们还可以合作。
不只是发呆时和做梦时,就是平日里上课后者游玩,他也总会说出些莫明其妙的话。比如上数学课时,他总爱对我说,你看那些数字像不像游动的蝌蚪,每一个都顺着空气游过来,游进我的脑袋,告诉我结果。
我问他,那么这道题的结果是多少?
他说,数字告诉我,是根号2。
高中时,他一直暗恋一位女同学,但因为内向,不敢跟人家搭讪,只远远地默默地看着人家。
有一次他突然给我说,我跟她牵手了,还把两个人的名字刻在情侣上的崖壁上,最高的地方。你知道我们怎么上去的吗?
我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没生气,而是说,她在崖下说她喜欢我,吻了一口。我感觉自己沸腾了,然后我化成了青烟就往天上飞,直到崖壁时我才停下。然后用我沸腾的血将崖壁上的石头融化掉,便烫出了两人的名字。
我表示无语。
相处得多了,我发现他很多时候都有这种想象能力,但仔细分析才发现,他所有的想象力不过是想入非非罢了。
在学校,他的成绩是垫底的。因为长得一般,为人又木讷内向,基本没有女生接近他。
不过高考时却让人意外,他三本的料考上了二本,还是比较好的二本院校。我打趣他是不是时空穿梭时,拿题拿错了。面对这种讥讽,他没在意,而是想象力丰富地回我说,我从未来回来时,没拿英语。你知道,未来世界,全球通用语是汉语,英语已经灭亡了。这么重要的事,我当时竟然没想到。所以哥们,以后英语可没啥用了。
现在成年后,各自有各自的工作,相聚得少了很多。但每次相聚,我还是发现他仍然喜欢活在自己的想象世界中。
一次在火锅店相聚,喝了半斤小酒后,他红着脸对我说。他最近总是在半夜乘坐一架私人直升机,这架直升机不仅能飞,还能化成潜水艇。当是直升机时,他公司的老板变成了他的驾驶员,带着他飞往珠穆朗玛峰,看峰腰的睡美人,在山顶装上他研制的定位产品。当是潜水艇时,他公司的老板变成观察员,TL变成设备维护员,他自己是船长发号施令,前往马里亚纳海沟探索未知生命。
借着酒劲,我问他怎么还不结婚。
他说,我早就结过婚了。
我很惊讶,又假装很生气地责怪他,怎么,结婚都不通知我?而且美娇娘藏着掖着不给兄弟过过眼。
他笑着说,你认识,高中的露露。
说到这个我就知道他又活在自己的想象世界中。露露早就嫁给别人,还生孩子了。
他说,你记得高中时我给你说过的,我在情侣山崖壁刻下的名字吗?我刻的就是“徐长进爱心高露露”。我跟她举行了两场婚礼,最让我幸福的一场就是在情侣山下,我们将崖壁上的名字当做天地。我们一拜崖壁,二拜崖壁,三拜崖壁后,就化作了两只会飞的星星。我们在太阳系恩爱,在银河系恩爱,在宇宙恩爱,然后生下了好多星星。我们第一次恩爱生下了人马座星系,第二次生下了猎犬座星系,第三次生下了天鹅座星系......我们做了七七四十九天,宇宙就充满了星云。
那次我忍不住骂他个狗血淋头,我说,都他妈三十好几的人了,整天还说些不着边际的,想着些毫无用处的。一点不像个男人,像他妈个神经病。虽然是酒醉后的话,但我记得清楚,毕竟没有醉到不省人事。
那是他第一次严肃地回我,他带着不属于男人的哭腔说,我知道我的人生很失败,但我很快乐,因为我所有无法实现的梦都能在我发呆时体验一遍。那是我唯一活在这个世界的寄托。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