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风语文苑作业“反”,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为“正”,队友道道老《普通人生》为“反”)
一
“张畅,你个王八蛋不得好死!”王艳双眼布满血丝,一片彤红。她倚在床头的靠背上,双手紧紧拽住旅馆那洁白的棉被挡在自己胸前。白皙的手臂上布满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宛如恶魔的爪印让人胆寒。
哗啦哗啦——旅馆卫生间里传来阵阵洗漱的水声,那一点一滴都像泪滴般敲击在王艳心里。
“你,你怎么敢……怎么敢给我下药……”她哆嗦着嘴唇,泪无声地流着,浸湿了脸颊。
王艳的双目含恨,死死盯着眼前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心已经凉透了,像被锁在了冰窖一般。
“艳艳,艳艳,求你了,就一个月,王哥说了,只要你陪他一个月,我欠他的钱就一笔勾销。”张畅扑通一声,跪在床前,卑微地祈求着,“你不是想嫌我不务正业吗?你不是想我和阿涛他们那帮人断开联系吗?只要这一个月过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艳艳,艳艳,算我求你了吧,你肯定不忍心看我被王哥他们打死吧?如果我死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他才三岁啊。”半是哀求,半是威胁,张畅憋红了脸,在眼角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听到张畅提到孩子,王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紧紧抿着唇,眼泪如决堤般流得更厉害了。
此刻,王艳的心里堵得慌,像被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又像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发泄才好。
她的脑袋里嗡嗡直响,仿佛蜂群在乱舞。仅仅一夜之间,她的世界天塌了——
自己最爱的男人,自己儿子的父亲,竟然给她下了药,还把她送到了别人的床上。
而现在,这个男人竟让还恬不知耻,要自己再陪别人一个月,这都是什么事啊!
咔哒——卫生间的门缓缓打开,一个在腰间围着白色浴巾的壮硕身影走了出来,如黑色的乌云一般笼罩在了张畅和王艳眼前。
张畅和王艳不自觉地一瑟缩,王艳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蜷缩成一团。
张畅的脸上立马堆上了讨好的微笑,他起身凑到了这壮硕身影前,谄媚笑道:“王哥,你出来了。”
王三虎并没有急着应声,他扯着嘴角邪魅一笑,目光如狼一般盯着王艳如惊慌的白兔躲闪。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打火机。
啪——蓝色的火苗蹿起,王三虎叼着烟,对着火苗深深吸了两口,红色的小火星飞溅,白烟蜂涌进他的大嘴,鼻孔里也跟着冒出了袅袅轻烟。
他将烟裹在嘴里,对着张畅喷出,缓缓道:“张畅,你媳妇劝得怎样了?”
“行,行,没问题。”张畅点头哈腰,对着王艳挤眉弄眼,嘴里小声地做出“孩子”二字的口型。
王艳一看,“昂——”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王哥,你答应我了的,我老婆跟你好一个月,我们的300万就两清。”张畅咬咬牙,忍不住再次提醒王三虎。
王三虎狞笑着点头,将烟头狠狠掐灭在烟灰缸中,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张畅离去。
张畅笑着,嘴角的弧度扯得更大了,他柔声安慰王艳,“媳妇,没事的,我会给妈他们说你出差了。别担心。”
然后,他弯着腰,一步一步倒退着,退出了房门。
“啪”,门被张畅轻轻带上,终于也将王艳的哭声和王三虎的淫笑声隔绝在了身后,关在了那间房内。
张畅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他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的木偶一般,抓着头发一屁股蹲在了门边。
他的身后是冰冷的墙,胸腔里是一颗同样冰冷的心,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王艳白皙手臂上的青紫伤痕上。
“媳妇,对不起……”话语未落,泪已成行。
二
“畅哥办事,兄弟放心——”
“来,畅哥豪爽,哥几个来走一个。”
“畅哥——”
在觥筹交错,光影摇曳中,张畅意气风发,豪气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酒是精神粱,酒是穿肠药,更是让他在晕晕乎乎中迷失在了兄弟伙们一声声的恭维声里。
24岁的张畅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机械设备业务员,但他家庭和睦,幸福美满,让人艳羡。
他和妹妹虽然从小就失去了父亲,由母亲拉扯长大,但母亲身体健康,他和小妹也相处融洽。
妻子王艳是他的大学同学,美丽优雅,身材高挑。学校毕业后,妻子放弃一切,全心全意跟着他,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照理说这样的日子应该是很美好的,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出现了一帮“哥们儿”。
刚开始,他们只是偶尔外出吃晚饭。
渐渐的,大家开始喝酒晚归。
到后面他们的活动越来越多花样,一晚上下来三件套,一条龙,每每回家已过凌晨,带着熏天的酒气,扰得家人苦不堪言。
王艳忍不住给张畅抗议,可张畅拉下了脸,极为不耐烦:
“你以为我的那些单子是哪里来的?不是我豁出去陪人家喝酒,人家能给我介绍生意吗?”
听他这么一说,王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诺诺地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喝多。
然而,这样没有力度的话只是张畅的耳边风,从此,他们出去更加频繁,一天比一天晚。
张畅很享受和哥们儿出去喝酒的感觉,大家脾气相投,一起吐槽工作与家庭的不顺心,有时还朋友带朋友,互相介绍业务,张畅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条拓展事业的捷径。
更让他觉得飘飘然的,是每次聚会中大家对他的认同和尊重。
你听,那一声声“畅哥”,很难不让人心也跟着飞了起来。这可比在家自由多了。
自己有难处,哥们儿帮忙解决,哥们儿有难处嘛……自己肯定也要两肋插刀呗。
这不,上周,哥们儿周涛就找到了张畅,不好意思地说办事需要本地户口的人帮忙做个担保。
张畅犹豫了两天,憋着没敢给家人说,最后还是偷偷地把房产证和户口本弄出来,提心吊胆地陪着周涛去做了一个20万的担保。
没想到,半个月不到,小周的事情就顺利办好,他为了表示感谢,还给了张畅2万元的好处费,并暗中透露,接下来他们公司可能有一笔大买卖,还会需要担保,好处费会更多。
张畅手里拿着好处费,听到小周这么一说,自然动心极了。
于是,当周涛第二次来找他担保时,他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周涛和王三虎之间做了担保,也因此莫名其妙欠下了300万的巨额债务,从此将自己和家人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三
“畅哥,来,喝了这杯酒,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一个哥们儿举起酒杯送到张畅嘴边,热情劝道。
张畅闷闷不乐地接过杯子,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刺激的辣味在舌尖蔓延。
“哟,畅哥,今天喝那么干脆,不怕回去嫂子收拾你啦。”另一人调笑着,跟着给张畅又满上一杯酒。
张畅听了这话,心中更是苦涩,王艳哭泣的脸庞和青紫痕迹的手臂在他脑海中盘旋着。
这顿酒越喝越没有滋味,心中像吞了苦涩的药。
小酒喝完,几人又摇摇晃晃来到路边摊吃宵夜。
机灵的老板客会做生意了,竟然趁着世界杯的热潮,搬来了电视扯来电线播放起了球赛。
”好球!“夜宵摊上的人很多,大家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球赛吃夜宵,日子多惬意啊。
“进,进,进!好球!”随着一个足球以刁钻的角度飞入球门,裁判吹响了结束的口哨,哥们儿刘亮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哈哈,我中了,我中了。”他手舞足蹈着抓起啤酒仰头往嘴里倒,来不及吞咽的酒水顺着唇角淌得到处都是。
“亮仔,你疯啦,慢点,你要干嘛啊!”其余几人见状,大叫起来。
刘亮却神秘一笑,满脸得意得宣布:“嘿嘿,这次世界杯我有投注,中了!高赔率。”
“什么?什么?请客,请客!”大家也为他高兴起来,纷纷嚷着让他请客。
刘亮豪爽地对老板招手:“今天爷高兴,全场啤酒我买单。”
话音刚落,整个夜宵摊上喧哗一片。
笑闹过后大家凑到刘亮旁边,悄声向他讨教绝招。张畅更是竖着耳朵听着刘亮的教授。
他越听,眼睛越明亮:如果能快点挣够300万,哪怕少一点也行啊,这样媳妇王艳不就能早点结束现在的日子呢?
“听我的,准没错,就这样买,稳赢。”刘亮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酒精刺激下的张畅心里火热得像揣了一个太阳。
几人分手后,张畅踏着灯下的影子踉踉跄跄地走在回家路上。
他脚步虚浮,脑子里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自己本钱太少,如果能多投点钱进去,是不是能一下子捞回来一大把呢?
万一输了?
不,不会输的。刘亮下了保证,怎么可能会输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张畅按了回去。
可是这钱从哪里来呢?
无数念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脑海里转来转去。
张畅突然想到,母亲有一笔很久没有动过的养老金,那是父亲死亡时赔偿的抚恤金,母亲自己的平时省下的钱也放在了里面,那数额可不少。
要不——
可那是母亲的血汗钱、救命钱……
张畅的内心像有两头牛在往相反方向使劲拽。
终于,他狠下决心,一咬牙一跺脚,大喊一声:“干!”
四
医院的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息,仿佛空气都被悲伤和愤怒凝结。
张畅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双眼紧盯着病床上的母亲。
母亲的脸色如纸一般苍白,毫无血色,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颜色,让人看一眼便揪心不已。一根透明的氧气管生硬地插入她的鼻腔,随着氧气的输送,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是生命在无力地喘息。
小妹坐在病床旁边,握住母亲的手,偷偷抹着泪。
在她抹泪抬头的一瞬间,看着依旧跪着的张畅,忍不住怒火中烧。
“你走吧,妈不会想看到你的。”小妹的眉头紧紧皱着,语带哭腔却又坚定不移,她想赶走张畅,赶走自己那唯一的,不再顾念亲情做下如此蠢事的哥哥。
然而张畅像入了定一般。依旧倔强地跪着,一动不动。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走,你走,你走啊!”小妹激动起来,她猛地站起身,叉腰指着张畅,“你竟敢偷妈妈的养老钱,那是妈对爸的念想,是妈的救命钱,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
张畅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愧疚,但很快又被倔强所取代。“我没偷,我只是…… 只是暂时借用一下,我会还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这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还?你说得轻巧!拿什么还?” 小妹怒目圆睁,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张畅吞噬,“你醒醒吧!你竟然拿妈的保命钱去赌球,还赌输了,你凭什么?”
“从小到大,妈最疼的就是你,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小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悲伤而微微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响亮的抽气声在这静谧的空间中响起。“你走,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妈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张畅的头深深埋了下去,他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完了!
完了!
他知道自己错了,可此刻,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他的内心被悔恨填满,却不知该如何弥补。晚了,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他以为自己帮了朋友,却害惨了妻子。
他以为自己能帮妻子,却害惨了母亲。
他还能怎么做啊?
他两眼一黑,缓缓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