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灯光下，张院长的脸上似乎也透出一股灰暗，张零一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身后却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响，琪琪从黑暗的楼道里跑出来，伸手去拽张零一的手，“你留下来吧好不好？”
“啪”琪琪的手被另一只手拍飞，发出了一道清脆的声响。
“留你个头啊”何欣把张零一拉到自己的身后，啧啧惊叹：“我就说你身上有气味，还让我去学学骗人，看，现世报到了吧？”
张零一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红晕，只不过不是激动，而是恼怒。
“老板，你到了这里多久了？”
何欣摸摸鼻子没有说话，那个熊玩具是他变出来的，有他的气息，刚刚张零一把玩具递给那个小女孩的时候，他就赶来了，只不过看着这两个家伙都不怎么厉害，所以没有出手。
果然是早就来了，然后躲在这里看戏吗！
张零一怒目瞪向何欣，何欣则毫不在意的笑笑：“零一啊，你现在是对我很不满吗？那要不然我先走，你气消了我再来？”
张零一的心头更加愤怒，但是嘴上却没敢说话，这个老板比苏老板不靠谱多了，把他惹恼了没准真的就不管她了。
看见张零一果然不再说话，何欣又伸出了一只手到张零一面前，手心朝上。
“我来一次可是很贵的。”
或许是看不下去自己被这么无视，琪琪冲着何欣扑了过来，只可惜她在何欣面前竟好像毫无威胁，何欣挥了挥手，她就重重地倒在了一旁的地上，但是随即爬了起来，好像要准备下一次进攻。
“别这么不自量力，要不然吃苦头的可是你们。”何欣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只是这些笑意中隐藏着些许森然。
“等一下，张院长和琪琪在哪里？”张零一看着对面的两个东西似乎已经有了退意，忙不送的问。
张院长脸上依然带着慈祥的微笑，她说：“你想不起来了吗？我就在这里啊。”
张零一看着张院长的笑容，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哼，还敢耍手段？”何欣一声冷哼，一双手变成利爪，直接抓向张院长。
看见何欣出手，张院长急急后退，一片白色的光芒铺天盖地地袭向何欣，何欣正要挥手打散，那些光芒却都冲着何欣身后的张零一飞去。
何欣眼里冷光一闪，回身去救张零一，在一边待了许久的琪琪却再度扑了上来，虽然只是一瞬间就被何欣踢到了一边，但是已有两道白光打入了张零一的额间。
何欣抱住昏迷过去的张零一，脸上的神色再也没有一丝笑意，原本不过齐耳的头发疯狂地长到腰间，无风自动，肆意飞舞。
何欣的身体慢慢升到半空中，一把剑横空而来，无数的威严从他的身上蔓延出去。
“你们，是想死吗？”何欣睥睨着张院长和琪琪，这是他来到人间后第一次展示出作为一个神的威严。
琪琪有些惶恐地卧在地上，嘴里发出微弱的哀鸣。
张院长轻抚她的头顶，笑了一声：“有什么可怕的呢？反正我们也要死了。”
张零一感觉自己像是被无数个手拉着，坠入到了一片虚无之中，直到一道白光闪过，她的眼前才慢慢清楚起来。
张零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到了一个路口，对面有一个小女孩正牵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她忍不住朝她们招了招手，小女孩抬头看见是她，高兴地喊了一句，一人一狗就朝她跑了过来。
不知为何，张零一的心里有些不安，她一边摆手，一边朝着小女孩喊：“不要跑，不要跑过来。”
话音还没有落下，一辆面包车突然从路口冲了过来，眼看就要撞向小女孩。
张零一来不及思索，跑到马路中央把小女孩扑到了一边，自己和那只来不及闪躲的小狗一起倒在了血泊中。
小女孩像是吓傻了一样往后退了两步，又猛然间跑回张零一身边。
“院长，院长你怎么了，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小女孩的眼泪一串串掉下来，惨白地小脸上嘴唇因为害怕而轻轻地颤抖。
“院长，你不会死得对不对，我害怕，你不要走......”小女孩用手紧紧地攥住张零一的袖子，不断地哀求着。
院长？张零一其实并没有感觉有多痛，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小女孩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
随即，张零一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乖，不哭了，我们......都会离开的，只是早晚而已。”
“不要，我不会离开福利院的，院长你也不要离开，你留下来好不好，你留下来吧。”
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躺在血泊里的小白狗听到了，挣扎着起来舔了舔小女孩的手，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小女孩把小狗抱在怀里：“不要走，求求你们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们都不要离开好不好.....”
张零一闭上了眼睛，生命正在从她的身体中抽离，不甘和悲伤让她的眼角渐渐浸湿，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不能就这么死了，我还有那么多孩子，他们都是那么需要我。
小狗的眼睛里也流露出了一抹泪光，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去舔小女孩，却不小心舔到了小女孩手上的擦伤，一滴血被小狗舔到了嘴里，小女孩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抱着小狗哭泣。
一抹红色的光从小狗的身上晕开，围着不停哭泣的小女孩，张零一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好像随时要飘起来一样。
张零一茫然地看向小女孩和狗，却从对面的广告牌上看到了自己的脸，是张院长的脸。
“唉”，张零一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被尘封的记忆随之复苏，涌入到了张零一的脑海之中。
很小的时候，张零一过得很苦，福利院的孩子们很多，她长得不漂亮又不爱说话，自然不受那些阿姨们的喜欢，看见她被欺负的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张院长到了福利院，她对每一个孩子都很好，也不允许那些坏孩子们欺负别的孩子。
因为张零一不爱说话，张院长怕她心里出现问题，还格外地对她好一些，送了她一只小白狗。
虽然只是只平常的小土狗，但是张零一却非常喜欢，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还给小狗起了个名字叫做“琪琪”。
那一天，张零一一如既往地和琪琪在外边玩，她跟琪琪说：”叫姐姐，叫姐姐。”
琪琪无辜地“汪汪”冲她叫了两声，把琪琪逗得直笑。
然后张零一看到了张院长，她高兴地跑过去，却没有想到一辆失控的面包车会突然出现。
张院长和琪琪一起倒在了血泊之中，张零一拼命地想要挽留她们，对于她来说，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也是仅有的亲人。
何欣感觉到张零一的异样，飞舞的长发落了下来，低头看向怀里。
张零一缓缓睁开眼睛，两道眼泪顺着眼角流进了两边的鬓发中，她推开了何欣，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张院长和琪琪的身边，一如她小时候那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都忘记了，我都忘记了......”张零一拽住了张院长的袖子，哭得撕心裂肺。
张院长冲她微微一笑，脸上依然是那样的慈祥温和。
“零一，我们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不要走，不要走”张零一拼命地摇着头，把手伸到了嘴里，当年的她的血既然可以留下院长和琪琪，那今天的她也应该可以。
院长握住了张零一的手。
“零一，我和琪琪本来就是因为你的执念而留下，从你回答琪琪要离开福利院的那一刻，我们也就到了该离开的时间了。”
琪琪呜咽了一声，不再是那个小女孩，而是变回了一只白色的小狗，它用脑袋蹭了蹭张零一的脸，舔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零一姐姐，别哭了，我一点都不疼的。”
这是它当年想对张零一说的话，今天终于说了出来。
张零一把琪琪抱到了怀里，泣不成声。
“我为什么会忘记，我留在福利院好不好，你们不要走好不好？”
院长用宠溺地眼神看了张零一一眼，摸了摸她的头顶。
“零一，你不应该永远留在福利院，之前一遍遍希望你留下是我和琪琪的私心，你还这么小，应该去看看更加广阔的天空才对。”
说完这句话，院长别有深意地看了何欣一眼。
“零一，就托付给您了。”
何欣冲着她点了点头。
张院长笑了一下，把琪琪从张零一的手里抱了过来。
“零一，这些记忆我不想在我们走了之后你再想起来，所以就现在给你了，可是你怎么还哭得这么厉害呢？像个小娃娃一样。”
张院长温和地笑着，声音慢慢低沉，身影也越来越淡。
张零一伸手去抓，却抓到了一片虚无。
“不要，不要走”张零一不停地重复这一句话，为什么最后反悔的是她，承受惩罚的却成了院长和琪琪。
明明是自己最自私的，当初不愿意她们离开年幼的自己，现在却反悔，害得她们不得不离去。
张院长用无奈地眼神看了张零一一眼：“乖，不要哭了”
张零一摇头，她想说再也不离开福利院了，可是张院长却冲她摇了摇头，到她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随后身体破裂成了一个个碎片，最终消失在了风里。
何欣走到张零一身边，张零一瘫坐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身。
何欣没有办法，把张零一背到了背上，慢慢地朝妖怪书店走去。
张零一的眼泪浸透了何欣的白色T恤，她突然用嘶哑的声音和何欣说：“老板，你知道我为什么叫零一吗？”
“为什么？”
“因为我是第一个被送到福利院的小孩，所以干脆就叫做零一了，说是名字，其实就是个代号，是不是很傻？”
“不会，我觉得很好。”
“为什么？”
“零一是一切的开始，你看不管什么都有人要争个第一，你名字就是第一，难道还不好吗？”
“嗯，张院长也是这么说的。”
张零一的用手擦干了眼泪，和何欣说：“老板，你知道张院长最后和我说什么吗？”
“什么？”
“她说你没有出力赶她们走，所以让我千万不要给你钱，她还说，那个熊玩具是你变出来的，你还要再赔我一次钱。”
张零一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她怀疑她们，害怕她们，可即使在最后一秒，她们依然关心着她。
“我知道了，我回头重新送你一个熊。”
何欣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张零一的眼泪还是他的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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