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17日,我刚接了来上海的母亲回家。
晚上7:00,收到父亲的电话。
传递了一个信息,父亲的原话是:“你爷死了”。
接下来确定具体回去的地址,给父亲订从东北去江苏机票给自己定大巴车票。
两次接受死讯都是这样的字眼,记得那年外婆去世,也是嫂子一大早推开门,对着才刚刚苏醒的我,说了一句“你姥死了”。
四个简短的字眼,长长的悲痛,传递消息的人甚至一丝不会考虑到接收方的想法。
不会用“你的爷爷,于两个小时前,因病逝世”或者“与世长辞”这样可以让人接受的话语去传达噩耗。
我们却要坦然接受这既定的事实。
当天夜里我几乎一夜没睡,得知消息的时候没有时间悲伤,收拾行李,叮嘱母亲的日常,担心父亲的身体。在夜里我才有时间伤心哭泣,我在微博上写下一段长文。
最后的一句话是:“爸爸没有父母,妈妈也没有父母了。要我来,照顾他们了。”
当时写下那段文字的我,原以为随着父母年岁的增大,我和父母早已更换了角色,我变成了去爱去付出的那一个。
第二天上午正常上班,电梯里遇到同事讲话也有气无力。想到迟子建的那句话:“我把脸上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到我的悲伤。”
下午是9个小时的大巴车,抵达的时候已是将近夜里十点。
一整个旅途我都在担心父亲,父亲的胃病,心脏病,会不会口腔溃疡,会不会感冒……
并且和自己说,看到父亲的时候,一定要抱抱他。
抵达,父亲说,“不要来灵堂,直接去休息。”
坚定有力量的话语从电话那边传来,同时入耳的还有那边哀乐和人潮涌动的声音。
星期四一早,人影交错中看到了一双强有力的手。
这双手曾拉着我走过很远的路,曾开着摩托车带着我无数次往返学校和家里,这双手虽然黝黑满布创伤但温柔又有力量。
一眼认出,我径直走去,一边喊着爸,一边紧紧的抱住了他。
拿出我准备好的药,告诉他这是胃药,这是感冒药,这是消炎药……
我不知道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除了悲伤之外就一直目光一直追随着父亲。
葬礼流程复杂,但只要是需要远程的路途,他一定会安排好我的车次,只要是一有好吃的食物,他也会第一时间捧着拿来我面前,只要是有一点空闲时间,除了休息就是和我谈话他的人生哲理……
我原以为我要照顾年近半百的父亲,却发现到最后其实我才是被爱的那一个,父亲会不遗余力照顾我,爱着我。
父亲给我推荐了三本书:尼克松的《领袖们》、曾仕强的《易经的奥秘》和《易经的智慧》。说你一定买回去看。
我说我们现在都用电子app看书,很方便。
父亲执拗的说不可,这三本一定要纸质,也不可着急,一定要慢慢看。
星期日下午,再次登上返程的大巴车。
心情不再一样,这次我想的是,等我到家,一定要抱抱母亲。
母亲刚刚做完手术,我原以为自己开始承担更多责任的时候,母亲的手术她也瞒得我浑然不知,她只是问我要了一万块。
我没有问缘由,却不知这是手术的费用。
后面得知消息后我无数次和母亲沟通,“以后再有这种事情要让我知道。”
母亲只是低着头浅笑,说,“你知道我用女儿给的钱去挂号就已经很满足了。你还有更多的事情去做,我不能影响你。”
父母总是觉得自己再大的事情都是小事,可子女再小的事情都比天大。
开始突然重新审视,我误以为我承担家庭重担,开始更爱他们,开始照顾他们。
但现实其实是,我,一直都被爱着,被照顾着。
这份爱,甚于昨日,略匮明朝。
哪怕父母的年纪都越来越大,走路也越来越慢,但对我的爱,永远都在。
不到一周和母亲的上海生活:
每每打开杯子都有温度刚刚好的水,家里永远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夜里目前不允许我的背和空气直接接触,手机永远不用担心没电,过往花费大半时间去找的钥匙也有了固定的归宿,
无论我加班多晚都将门先打开,等我回家……
其实我被安稳的爱着呢,一直都是。
当我得知这一点,和之前只知道埋头赶路的我不一样。
我知道,我有了做任何事的勇气,眼神可以更坚定。
脚步可以更有力量,眼含热泪稳扎在泥土里。
记忆拖回到爷爷出殡的那一天,我和爸爸并肩站立,对着爷爷的新坟。
我说:有点难过,对我来说,一个时代就这样过去了。
外婆外公奶奶爷爷,都一个个离我而去。
左耳边传来父亲的回答:这就是自然的规律,你坦然接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