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接受对治疗师的个体治疗
我认为,个体治疗应该是心理治疗培训中最为重要的部分。问题在于:什么是治疗师最有价值的工具?答案(且不会有人忘记这一点)是治疗师自己。我在这本书里从不同的角度讨论了治疗师在治疗中使用自己的理念以及技术。首先,简单地说,治疗师必须通过个人榜样给病人指出道路。我们必须表现出我们愿意与病人有最为深层次的接触,这个过程需要我们不断地从我们自己的感受中寻找信息,因为这是最好的、最可靠的信息来源。
治疗师必须熟悉自己阴暗的一面,必须能够理解所有人类的欲望和冲动。接受个体治疗的经验能够让治疗师学会从病人的角度体验治疗过程的多个方面:理想化治疗师的冲动;渴望依赖;对于一个关心者和倾听者的感激、给予治疗师的权力。年轻的治疗师必须对自身的神经质问题进行工作,他们必须学会接受反馈,发现自身的盲点,看到其他人如何看他们,学会如何提供准确的反馈。最后,心理治疗是一个心理上要求很高的职业,治疗师必须发展出来足够的自我省察和内在力量以便应对许多职业危险。
许多培训项目坚持让学生进行个体治疗:例如一些加州的研究生院要求进行16到30小时的个体治疗。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不过仅仅是一个开端。自我探索是持续一生的过程,我建议治疗师自己的个体治疗可以做得纵深而长期,而且治疗师在生命的不同阶段都可以接受治疗。
我自己的个体治疗经验是一个长期探索的过程。在我45年的职业经历中,一共接受了750小时、1周5次的正统精神分析治疗(这时我在医院精神科实习,我的治疗师来自保守的巴尔的摩华盛顿(Baltimore
Washington)学校);接受了1年查里斯•里克罗夫特(Charles
Rycroft)的分析(他是英国精神分析学院“中间学派”的治疗师);接受了两年帕特•鲍姆加特纳(Pat
Baumgartner)的治疗(一位格式塔治疗师);接受了3年罗洛•梅(Rollo May)(一位人际关系和存在主义导向的治疗师,在威廉阿兰森怀特(William Alanson White)学院)的治疗;以及无数来自不同流派治疗师的短期咨询,包括行为治疗、生物疗法、罗尔夫按摩治疗法、婚姻治疗;还有持续了10年仍在进行的无领导支持小组(由男性治疗师组成);在20世纪60年代,还参加了不同风格的交友小组(encounter group),甚至包括一个裸体马拉松小组。
请注意上面所列举的经历有两个特点。首先,它包含了不同取向的治疗。对年轻的治疗师来说十分重要的是避免宗派主义和学会欣赏不同取向治疗的优势。虽然学生可能不得不牺牲明确性以及随之而来的正统感觉,但是他们获得了一些十分珍贵的东西,也就是对复杂性和治疗过程不确定性的理解和欣赏能力。
我相信作为病人进入治疗是学习心理治疗的最佳途径。这样,我把生活中一段难受的时期看作一个教育机会,来探询不同取向的治疗能够提供什么样的东西。当然,特定类型的痛苦对应特定的方法,例如,行为疗法对于一个明确的症状来说十分合适,于是我找到行为治疗师来治疗我的失眠(我在各地作讲座和办工作坊的时候曾经失眠)。
第二,我在生命中的不同阶段进入治疗。虽然在职业发展的初期,一个治疗师可能要经过极好的、高强度的治疗,但是在生命周期的不同转折点会出现完全不同的一系列问题。只有在我开始和濒临死亡的病人进行大量工作的时候我才明确地感觉到相当多的死亡焦虑(在我四十多岁的时候)。没有人会喜欢焦虑,我也一样。但是我欢迎有这样的机会与一个好治疗师一起探索内在的心灵。而且,当我开始写《存在主义心理治疗》的时候,我知道深层次的个人探索可能会扩大我个人对存在问题的知识。所以我开始和罗洛•梅进行了一段非常有成果和有启发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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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特定类型的痛苦对应特定的方法。
2、在生命周期的不同转折点会出现完全不同的一系列问题。
许多培训项目的课程表中都提供了一个体验训练小组。也就是说一个关注于自身过程的小组。这些小组有很多可教的东西,虽然对于其成员来说总会引发大量焦虑(对小组领导来说也不容易,他们必须处理学生成员之间的竞争以及在小组外的复杂关系)。我相信年轻的治疗师从一个“陌生人”体验小组中得到的甚至要比从一个高功能的心理治疗小组得到的还要多。只有作为一个小组成员,治疗师才能真正理解什么是小组压力、什么是宣泄解脱、小组领导本身的强大力量、从其他人处获得自己关于人际交往的真实反馈的痛苦却有价值的过程。最后,如果你足够幸运加入一个有凝聚力的、努力工作的小组,我向你保证你永远不会忘记它,而且会尽力为你以后的病人提供一个类似的小组治疗经验。
十三、治疗师有许多病人,病人只有一个治疗师
有许多次我的病人因为治疗情境的不平等性而感到悲伤。他们想到我要远远多于我想到他们。在他们的生活中,我的重要性要比他们在我生活中的重要性大很多。如果一个病人能够问任何他们想问的问题,我可以肯定,许多病人的问题是:你曾经想到过我吗?
可以用不同的方法解释上述情境。例如,虽然对许多病人来说这种不平等性是令人恼火的,但同时也是重要的和必要的。作为治疗师我们希望自己对病人重要。弗洛伊德曾经指出,对治疗师来说,在病人心中占据足够重要的位置,以至于病人和治疗师的互动能够开始影响病人的症状(也就是说心因性神经症被移情性神经症取代)是十分必要的。我们希望治疗成为病人生活中最为重要的事情之一。
虽然我们的目标并不是消除对治疗师的所有强烈情绪,但是有些时候移情情绪会过于让人不安,有些时候病人可能会受到对治疗师情绪的严重折磨,以至于需要对其进行处理。我倾向于通过讨论治疗情境的内在残酷性——治疗设置的基本性质使得病人想到治疗师要比治疗师想到病人多得多,病人只有一个治疗师,而治疗师有多个病人——从而增强病人的现实检验能力。通常我发现应用一个老师的类比十分有效。我会指出老师有许多学生,而学生只有一个老师,当然学生想到老师要比老师想到学生多得多。如果病人有教书的经验,这可能尤其贴切。像医生、护士、导师等其他类似的职业也可以用于类比。
另一个我觉得有帮助的方法是讨论我作为心理治疗病人的经验,我会这样说:“我知道你想到我要比我想到你多,你在治疗之外幻想和我进行的对话也远多于我对你的,这些都会让人觉得不公平和不平等。但是这正是这个过程的性质。在我作为病人接受治疗的时候,我和你有相同的体验,当我坐在病人的位置上,我强烈期望我的治疗师能够更多地想到我。”
十四、利用此时此地(here—and—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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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地”是最主要的治疗力量,也是治疗师(和病人)最好的伙伴。它对有效的治疗如此重要,以至于有必要给予其比其他话题更多的篇幅进行详尽的讨论。
“此时此地”指的是在治疗地(在办公室、在关系中、在你我之间的空间内),且在治疗当时发生的事件。基本上这是一种非历史性的角度,不强调(但并非抹杀)病人的生活历史和事件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