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我最喜欢一天当中的什么时候,我会毫无疑问的告诉你,是下午四五点。这个时候太阳西沉,不烈也不弱;微风起伏,不冷也不燥,人们三五成群,不慌也不忙。天光暖暖的,人心也闲闲的。下午四五点,很有浮生的味道。
小区入门处有两颗大树,一颗光秃秃的如鹰爪般耿烈的伸向天空;一颗郁葱如华盖般深厚的眷恋着大地。在大路上空一分为二,分庭抗礼。
人们就在这两棵树下热热闹闹的度浮生。大枯树下,有两套桌椅,一桌围着一群中老年妇女,讨论着今日菜价,明日优惠活动,或近日逸闻趣事。一桌围着一群中老年男人,杀局正酣,下棋者嘴里念念有词,雄心满志。观棋者也是可以说话的,偶尔指点一下迷津,也没有非君子之说。小孩们四散在周围,三五成群,二三结伴各玩各的游戏,开开心心的嬉嬉闹闹。
远处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小姑娘一手牵着狗,一手拿着吃的,被狗逗得团团转,边上两个小伙伴也加入其中,嘻嘻哈哈的逗乐不停,如此不像是人遛狗,反而像狗在遛人。另一边红衣服的小姑娘,刚和小伙伴结束了游戏,外套因为热还是敞开的,扎着的头发也变得松垮。一手挽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蹦蹦跳跳的走着,长长的头发也跟着快活着。背着包的年轻女人双手插在兜里,眼睛时刻盯着不远处正在与小伙伴一起蹲在地上画粉笔画的孩子。桌子边奶黄色的金毛百无聊赖的趴着,偶尔发呆,偶尔张望,不知道在等谁。
大人小孩都沉浸在当下,不急着回家写作业,也不急着回家弄晚饭。一切都仿佛在时间之外,像静止的,如此美好。而坐在树下细心观察这些的我,却显得俗气又可怜。
这个小区是我工作以来住的第二个地方。小区的房子很老旧,显然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房子。依山而建,地基在山下,小区大门却在山上,入大门后途经那两棵将天空一分为二的大树,再顺在山势蜿蜒而下,在合适的位置,一个天桥搭到房子里,就算天堑变通途了。天桥宽三四米,长则有二三十米,虽悬空而立,却也稳稳当当。整栋楼的住户往来皆在于此,下面楼层的住户出行需往上走,上面楼层的住户则必须往下走,经过天桥,再顺着山,蜿蜒而上。
天桥下面,密密匝匝的挂着一种野生的藤状植物,茂盛得宛如深山疯狂生长的蕨类。而天桥上面,则整齐划一的排布着各类盆栽。盆大多数是上个世纪的盆,有的瓷盆上还印着日期:1991.10九龙坡蔬菜基地纪念;植物却是新鲜的植物,有娇艳欲滴的花:月季、玫瑰、山茶花……有时令蔬菜:青菜、葱、韭菜、小白菜……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观赏性植物。虽种类繁杂,数目繁多,但总是疏落有致,清爽整洁。没有一个盆里杂草丛生,也没有一个地方有缺漏。无论何时都郁郁葱葱的,显然是有人在精心照料,但我从未见着这位园丁。
由于先天优势,小区绿化就更加得天独厚了。绿植翡翠,大树联袂成林,小木星罗棋布,那泼墨般的浓绿沁人心脾。从左到右,地势由高而下,站在阳台上,堪堪一望,那浓绿便犹如滚滚山洪破山而入,毁天灭地般一顷而下,势不可挡!最终在低处汇聚成海,蔚为壮观。
住在这里,与自然愈加亲近,想象力也自然就愈加丰富。有太阳的时候,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仿佛与下面绿海融入了一起,正在进行着光合作用;下雨的时候,坐在阳台上听雨,感受雨水与“绿海”的撞击;大雾的天气则更为神秘,绿海的源头的那边本是远山,在大雾的笼罩下,山天一色,导致绿海的源头如断崖山洪,凭空出现,也看不清绿海尽头的高楼大厦,雾茫茫一片。只剩下对面的小区,还尚在人间。
日子仓皇,时光焦灼,若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必然要静静地欣赏一段时光,看暖红色的夕阳打在窗外的旧墙上,懒懒得爬呀爬……爬过凹掉一块的墙体,爬过突出一块的墙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