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被爸爸带着去看足球赛，很好的座位，人也很多。两人途中迷了路，找到的时候已经禁止进入了。守门人想要钱，说是可以放他们进去，爸爸犹犹豫豫，她一口回绝了。早上她把梦讲给丈夫听。丈夫笑笑说，真巧，这事儿就发生在我身上，八岁那年的事。
她已经忘了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了，总之是在初中。有时候她会试着回忆恋爱开始的契机，可就是无法完整地想起，零零碎碎的东一块西一块。她就记得自己在笑，抿着嘴，隐藏不住地笑。当时在笑，现在回忆起来也是笑。他们上个月完婚，请了初中老师和同学，刚好坐了一桌。
她在高中当班主任，作息规律得像在庙里清修。高中生比初中生好管，早熟的孩子已经自己知道努力了。唯一头痛的是早恋，不来则已，一来就是洪水猛兽。她起初是不管的，但是同事都在管，她也只好装模作样地批评两句。我又有什么资格管人家呢，她在心里暗暗叹气。家长有时候也打电话来，我家小孩最近成绩下降，是不是早恋啦。她想回，没有，其实就是笨。想归想，她也只能客气地回复，我帮您多关照一下。
男孩的家长终于找来了，两人一起。妈妈拿着手机，一进办公室就递给她看，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她看着看着笑了起来，这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谈起恋爱来倒是一套一套。抬头就对上爸爸铁青的脸，她也只好把脸色一沉。先安抚家长说说孩子好话，接着痛斥早恋危害，讲一些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故事。这些故事情节都类似，无非是本来成绩上游的小孩，因为谈了恋爱，落榜悲惨一生，现在流落街头。
送走家长，她舒了一口气。突然想到自己上学那会儿，被发现早恋似乎都是女孩家长急着找老师，男孩家长总是不大着急。社会在进步啊，她想了一会儿得出这个结论。
他们终于还是一年之后离了婚，对外讲的是结了婚才发现性格不合。朋友问，为什么呢，你们在一起那么久。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附和，是啊，为什么呢。
在和丈夫协商离婚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下终于可以毫无负担地批评早恋的学生了。你还记得那个梦么，丈夫突然讲，其实我对你撒了谎。那一次球赛，一口回绝守门人的是我爸，犹豫的人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