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模样忘了,甚至名字也忘了,但偶尔想起,充盈着温度的回忆便会立刻喷涌而出。
比如,此时就想起我的两位小学老师。她们的教育方法,她们的言行举止,对我成长的影响弥足珍贵。在幼教老师虐童事件不断发酵的当下,那时老师的爱与善良,与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第一位是姚老师,教语文,家住隔壁村子。进小学校门之前,我几乎没有接触过文字和书本,姚老师算得上是我的启蒙老师。
闭塞的小村,贫困的家庭,带给我的是学前教育基本为零。因此,刚入学的我,学习较为吃力,成绩并不算好。好在那时的我胆小、安静、听话、不调皮,貌似具备了一个老师眼中“好学生”的条件,得到了姚老师的格外关注。
关注的直接表现,就是姚老师经常放学后额外给我“开小灶”。从拼音字母到认字识词,从遣词造句到阅读理解,从看图说话到诗词文章,姚老师一步步把我从成绩一般带到“尖子生”的行列。
不承想,有一次,作为“好学生”的我却忘了写作业,这在姚老师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于是,姚老师终于变得不再“和蔼可亲”,狠狠训了我,板起脸让我放学后“留堂”补作业,她也陪着我,度过了一个饿肚子的中午。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老师惩罚性“留堂”,在我的求学经历中留下了十分难忘的记忆。
小时的我,营养不良,面黄肌瘦,比同龄人矮了半个头,一直坐在教室的第一排。姚老师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有一次,对我母亲说,让我放暑假时到她家住上十天半个月,一来可以少干些农活,二来可以补充点营养,让我的个头能够快速赶上别的小伙伴。
最后,因为还是要给家里帮忙干活,我没有去姚老师家过暑假。但姚老师说的话,一直珍藏在我脑海深处,至今回想起来还是心头一热。
后来,我换了语文老师。再后来,我小学毕业到镇里上学,与姚老师的联系渐渐少了。姚老师继续在村里的小学任教,这一干,就是一辈子。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姚老师一直是代课老师,并没有正式编制。
第二位老师姓郑,四年级开始接手我的小学语文教育。她的语文课,生动活泼,幽默风趣,有味道,吸引人,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写作文。
郑老师的作文课,不照本宣科,不拘泥于形式,让我们认真观察生活,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尽情张开想象的翅膀。这在当时的农村小学教育背景下,是十分难得的。
因为可以天马行空,所以我们都喜欢上了作文。我经过对家中小鸡的仔细观察,一篇《小鸡》“横空出世”,不仅作为范文在班上朗读,而且还被推荐到县城的刊物发表。现在想来,后来喜欢上用文字表达见闻、书写心事,或许与当年郑老师的悉心引导有关。
有一天,郑老师忽然不打招呼来到我家里,这让我和母亲不知所措。印象中,只有调皮捣蛋的学生才会有老师上门家访,是不是我在学校“犯事”了?
原来,我参加语文竞赛获奖了,县里只发获奖证书,郑老师自掏腰包给我物质奖励。她见我平时穿着的都是旧衣服,便买了一套衣服送给我……如今,那套衣服早已不知所踪,也许郑老师也早就遗忘此事,但我却一直记得,记得那套衣服带给我的感动。
后来,我离开村小到镇里上学,再后来又到省城上学、工作,回家乡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今年中秋回乡过节,路上偶遇郑老师,她一眼认出了我,我竟然许久没有认出她来,心里实在惭愧得很。
在中国,像姚老师、郑老师这样的老师应该不少。也许不是教过的每一个学生都会记得老师,但总有些学生会记得老师的点滴细节,永远铭记她们说过的某一句话、做过的某一件事。
她们就这样,悄然无声地,走进了孩子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