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读书人和钓鱼翁
九天之上,云海渺渺,一座岛屿漂浮云海之上,远观之如泛海巨鲸畅游大海,近观其如坤龟驮山漫步云端,如此奇景可当天下一绝,此处仙岛应属云海仙宗了。
仙岛顶峰,高崖之上,一座凉亭唤作云阁,亭内一方石桌,两位老者相对而坐,崖顶狂风不绝于耳,青衣老者执黑落子,轻拂白须道:“自仙尊斩魔祖于明宇之巅起已过五个甲子了,九州分崩离析,战祸四起,天灾横祸不断,九州大陆已是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我是有心做一个缝补匠,也是力所不及啊!”
“东阳兄过谦了,若是这九州天下没有你缝缝补补,恐怕现在早已消失了。”白衣老者执白棋落子后,右手轻摆道:“仙尊卸任尊位之时,曾说魔祖非魔,道祖非道,其中蹊跷,你我也略能猜测一二,虽说现任仙尊曾禁令不得查探此事,但现在九州似乎被一股力量笼罩,九州发生的一切似乎就是这股力量操控。”
“我也感觉到了,这股冥冥之中的力量有时甚至让我心生惧意,却不知从何查探,仙尊曾言,此事古怪需要合儒皇,道祖,佛尊,原始魔主以及陌上尊主,云海仙宗六方力量方可窥探一二。”青衣老者眼观棋盘,手执黑棋却无从落子,只得叹息道:“唉!又输了,不提了,不提了,我得去做我的缝补匠了,洞崖兄,你我下次再战。”
“东阳兄,你且慢走,欠我的枫林酿何时还来?莫要说又被你喝光了。”白衣老者快步上前拉住老者,一脸笑意道。
只见青衣老者化成一股云烟飘飘而走,云海传来一声“来日棋盘厮杀,输了定当把酒给你,绝不食言。”
“哈哈,你又是这老把戏,下次若再不给酒,我就要登门取酒喽。”白衣老者双手背握,眼望云海,笑意盈盈,云海之中也是传来一阵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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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当空,冷风习习,一位黑衣剑客,一位精干少年和一位清丽少女,三人行走在一条冰川道路上,穿过这条冰道就能走出北州的极寒之地,来到一个名叫北阳郡的地方,说来奇怪,这边终年少见积雪,草原无际,牧草青嫩,奔腾的骏马,放牧的游民,好景好画;而冰道另一边却是终年积雪不化,枯木朽株,食物稀少难以生存。
三人穿过冰道来到北阳郡,从未走出过极寒之地的少年被眼前的景色惊住,转头看了看少女,惊讶呆滞的表情令少女一阵嬉笑。
这二人便是在雪黎村中被那位天君所救的那两个孩子,剑客就是那位阳梓郡剑圣仲意了。
“仲前辈,此地是何处,你可知道?”少女看向那位黑衣剑客询问道。剑客并没有答话,而是席地而坐,长剑插在地上,双手结法印,闭目凝神运气,片刻之后一口混浊的气吐了出来,与那薛阳对决留下的暗伤得以疗愈。少年已从呆滞中恢复过来,看着这位剑客,心中疑惑变得更大,剑客像是知道少年心思,不等少年询问便开口道:“你们有很多疑惑吧?”
“确实!”
“你们问吧,我现在暗伤已经疗愈,可以开口说话了,之前不说是因为一旦开口,气息泄露与天地灵气相冲,那日与薛阳对决留下的暗伤就会爆发,直接危及我还能不能留存天地间。”仲意看着两个孩子,挥手示意他们坐下。
“前辈,这是何处?”少女再次询问道。
“北阳郡,漠荒北州最富饶的州郡之一,盛产战马与皮毛,之前皇炀铁骑的战马就是此地培养的,战马皆是万中存一的绝世名驹。”仲意看向两人,想知道听到皇炀铁骑这个名字之后两人的反应,但是两人皆是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和他们毫无关系,这不免让仲意心生疑惑。
“前辈,不归沉在什么地方,以前只听村里老人说过,不归沉是一处圣地,是令九州神往的地方。”少年接上话询问道。
“不归沉在中土神州,我们这一路要横跨北州,乾州才能到达神州,路途遥远,此行必是艰难万险。”仲意望向那不归沉所在的方向,一脸神往。
少年起身拍了拍屁股,张开双手,对着天空大笑道:“哈哈……阿爸没有说错,就应该带着希望去看一看世界,走一走江湖。”
仲意看着少年,愣愣出神,这个少年的江湖和别人都不一样,和自己那座江湖也不一样。
这位阳梓郡剑圣少年出道,以雷霆万钧之势崛起,盛名远传,在及冠之龄便登天梯六境,又在此后三年以天梯六境挑战天梯八境,那一战是惊天动地,几乎让九州都知道了这位名叫仲意的剑客,那一战仲意一剑击伤那位天梯八境的强者,虽然最后败北差点丢了性命,但在世人眼中,那一战仲意虽败犹荣,也为自己赢得剑子美名,而自那一战后又在陌上潜心修习剑术,承陌上尊主万剑之行,最后修至天梯九境成为令万人敬仰的剑圣。然而风光背后总有血泪,在成就剑圣之后,为了让剑道再次精进,越过天梯踏上仙桥,日夜潜心修道,终究没能顾及家人,在自己妻子诞下儿子后就被奸人所害,而刚出生的儿子也被种下咒印,每日承受冰火折磨之苦,也是早早离世,仲意历经丧妻丧子之痛,剑心蒙尘,终究难以跨过天梯九境成为一名十境仙桥强者。练剑走火入魔致使一城化作死地,天君大怒命两位仙桥境的强者前去剿杀,最后天君也是念其情有可原,便收其魂魄于遮天扇中以待戴罪立功之时。可以说,仲意的前半生是风光无限,但是后半生却每日生活在痛苦折磨当中,不免让人唏嘘不已,本是有望登顶天梯,搭长生仙桥,成就仙桥境的绝代天骄,可却是为妻儿一事,走火入魔,屠戮无辜,最后落得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或许把现在的仲意称做元灵更为合适。
“前辈,路途遥远,这一路要辛苦前辈了。”两人起身朝仲意躬身一拜。
“这本就是天君之命,两位不必多礼。”仲意起身摆手道:“天色尚早,我们加快速度,能够在天黑之前到达涵峰城,在那休整,你们也需要换件衣服,北州不比极寒之地,你们这身装束容易给自己招来横祸。”
“多谢前辈,一切听前辈安排便是。”
黑衣剑客和两个孩子启程前往涵峰城,白云飘飘,微风送行,九州天下有很多剑客,但仲意却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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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繁华莫过于北州帝都,由外至内,分三城,道路皆由玉石铺成,城墙皆是青金石砌成,城门乃是万年玄铁和檠香木制成,单单这些就抵得上一州小国十年收入,然而不仅仅是这些,皇城上接天幕,天水自分,覆盖而下流入护城河,隔远观之就像一层水幕包裹皇城,这等手笔只能是出自仙家,富丽堂皇,锦衣华服之类,在这座帝都算是淋漓尽致了。
皇城之中,正殿之内,皇座之上,一中年男子,着龙袍,戴皇冠,眉目厉色,威严天下,这位就是北州最尊贵的人,也是一位可以和天君平起平坐的人——北州之帝
“敬亭,此行可有生出意外?”
“陛下,除了有两个孩子被莫无为保下之外,没有意外发生。”皇炀敬亭站在皇座之下,没有任何作为臣子的礼数,与北帝对话像是和自家兄长闲谈,如此情况也是经常被文物百官参奏,有说这皇炀敬亭对陛下没有任何敬意,非臣子之为,也有说皇炀敬亭有反骨,非臣之心昭然若揭,他日会篡位登基,但这些在皇帝眼里都不在意,相反还会怒斥群臣。
“无关紧要,卜词之意是为何?”北帝对那两个孩子一点也不在意,让他在意的还是太穹卜词,因为这个卜词的结果会关系到这位北帝的霸业。
“师尊以性命为代价来测算天机,却也只是知道太穹卜词,所谓天机是何无从得知,只是师尊临终前说卜词会坠落北州极寒之地。”皇炀敬亭面露哀色,追忆那位亦师亦友的师尊,片刻之后就从追忆中拉回,对那位北帝道:“陛下,关于雪黎村预言,被莫无为救走的可能就是所谓的命途注定之人。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与他做了一个协议,这个协议他答应了就会给北州,给陛下带来大气运;若是没有答应,那么他也会承炼狱之刑,之后还能不能保住天君之位还难说,如果没有保住,那我接仙尊秘式继任天君就不再话下了,若他保住了,也无关紧要,我即将突破仙桥十二境登临天人境,到那时莫无为就算还是天君也无法左右局势,这样的买卖不亏。”
“好,此事暂且不提,那两个孩子需要多加关注,不能让他们成为朕一统九州的障碍。”北帝面露笑意,不管是气运还是天君,对自己,对北州而言都是大有益处的。
“另外,关于山宏,你需要叮嘱,让其潜心修炼,天梯有三六九等之分,不达六境难以成事。”北帝想到皇炀山宏,不免高兴起来,一位只有天梯四境的武人尽然无视一位天君,纵使父亲在旁,但有那份气度着实不错,我皇炀铁骑何惧天君,想想就高兴,不免放声大笑,正殿内外笑声不绝于耳。
“陛下,以宏儿天资,长生有望。”皇炀敬亭头一次对着北帝躬身行了一礼,这位在北帝面前从不称臣的仙桥境强者,为其儿向北帝行礼,要是让百官看去,定又会乱嚼舌根。
“好,你且退下,朕乏了,要休息了。”北帝一声应好之后便下了逐客令。然而这位北帝并不是去休息,而是去见一位黑衣人。
皇宫的归雅殿中,一位带着鬼头面具的黑衣人在等待着,本有宫女,宦官侍臣在这宫殿,此刻却无一人,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黑衣人给人的感觉也是若有若无。片刻之后,北帝来到殿中,这位北州最尊贵的人尽然向那个黑衣人作揖行礼。
“上使,卜词已经带回来了,但卜词何意完全无知,只是知道其中提到的山海奇观和九州一统。”
黑衣人见北帝前来,对北帝话语全然无视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卜词我要带回去给君上,关于卜词一事以有很多人知晓,另外九州局势变化正在脱离君上的预测,北州近期会有大变,你要加强防范,不可疏忽,若是坏了君上谋划,你知道后果。”
“知晓。”
说完黑衣人便化成一缕黑烟消失,归雅殿中宫女和宦官侍臣又出现了,见了北帝皆是扑通下跪,唯唯弱弱。而北帝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自顾自的往寝宫而去,一路上都在思索黑衣人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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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江湖,湖中一座岛屿,岛屿悬于水面而不下沉,岛上风光秀丽,景色宜人,有瀑布自天上飞流而下,莺歌燕舞,白鹭翩飞;有水榭楼阁,书声朗朗,这便是令九州修士神往的圣地不归沉了。
一位身着朴素长衫,手持书卷的读书人对一个正在钓鱼的老头子作揖躬身行了一儒士礼道:“陈先生,我师弟传来消息说,他日会有两人前来不归沉,希望先生能够让他们进入不归沉,并且收他们为弟子,还说这两人事关天机,不可疏忽。”
“摘星子,就你那师弟的德行,还事关天机?骗鬼去吧!”老头子偏头对着读书人,面露不屑,就差没一口痰吐在地上了,又道:“让他们进来也不是不可以,让那小子把他手上的枫林酿给我拿来,这个还是可以答应,但收徒一事,免谈。”
“陈先生,我师弟早已猜到,你看这不给你把酒送来了。”读书人抬手一挥,两坛美酒就出现在手上。
“第一次看你师弟这么顺眼,哈哈,摘星子,此事好说,好说。”老头子接过酒坛,一脸笑意道。
忙着接酒去了,鱼儿上钩都不知道,等反应过来,鱼儿已经跑了,顿时老头就对读书人大吼道:“摘星子,我的鱼跑了,我在这里钓了一个甲子的鱼跑了,你说怎么办?要是不给我好好说道说道,今天就算你师傅来了,我也得把你揍一顿。”
“先生,你看鱼儿跑了,你就算揍我也没用,要不我赔两坛枫林酿给你?”读书人顿时一顿头大,这个可是不归沉出了名的臭脾气,不管是老的少的都给他揍过。
“嘿嘿,如此甚好,拿来。”
摘星子只能依言再给老头子两坛枫林酿,顿时心里一顿憋屈,心想等师弟归来定要给他一顿胖揍。老头子接过美酒,脸上笑意更盛:“哈哈…哈哈哈……摘星子,你今天是特别俊,那书上说的风流倜傥,才子俊颜定是说你无疑了。”
摘星子听着这话就知道自己被骗了两坛美酒,本是让人如沐春风的脸,此刻已是乌云密布了。老头子见状依然打着哈哈道:“别生气,是真的俊。”说完这句也是拿着鱼竿,提着美酒御风而去,天空传来一声:
“我非我,酒非酒,今朝有酒醉今朝,醉了,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