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易兆风刚跟着大姐头令熊闯荡的时候,还是个愣头青。社团火并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是他,收保护费时一家不落的是他,有什么危险拍着胸脯要自己上的是他,到了遇上情况不对,也是他一把抓住令熊的手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
“阿风,我看你简直快成令小姐的小尾巴了!”社团里的兄弟们常常这样笑他。每当此时,令熊都会笑着拍拍他后脑勺,“阿风比我家阿烈还小,就跟我弟弟一样,你们再别取笑他了。”
“还不快叫大姐!”兄弟们越发起哄起来。
易兆风涨红了脸,冲令熊鞠了一躬,“令小姐,我约了师父练拳,先走了。”
“不吃夜宵了?”令熊好玩地盯着他。
“我,我不饿。”易兆风转身一溜烟跑掉。夜里的风凉凉的,扑在他微微发烫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令小姐说他比自己弟弟还小,心里竟很不是滋味。
练完拳一身臭汗回到住处,兄弟们早就回来了,嘻嘻哈哈过来,丢给他一包东西。
“令小姐怕你晚上回来饿肚子,给你买的点心!”
“令小姐对你多好啊,我要是有这么个姐姐就好了!”
“哎,你说阿风干嘛天天练武啊?”
“那还用说?上次没打过黑虎帮,让令小姐丢了地盘,他一直憋着气呢!”
……兄弟们七嘴八舌打趣的声音不绝于耳,易兆风掏出纸袋里的叉烧包咬了一口,好香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令熊聪明、果敢,手下又有这几个忠心耿耿的兄弟,她的地盘渐渐稳固,但这江湖的饭也越来越不是那么容易吃了。
新界的头把交椅龙哥是做毒品起家的,自然,这歪门的钱来得快,他的胃口只能日益变大。所以,整个新界下面大大小小的帮派,或多或少都要受他胁制,替他做些转运、分销的脏活,不然就没法立足。小小一个令熊,又怎能例外?
“龙哥,这门生意我确实做不了。”站在龙哥堂内,被一群彪悍的男人团团围住,一身白衣的令熊是如此格格不入。
坐于首座的男人喷了口烟,“令小姐,我看你是个女人,讨生活不易,才给了你这个挣大钱的机会。”
令熊咬了咬下唇,眼睛依然是坚定的,“龙哥,从这个月开始,我每个月上交的钱多两成。”
“放屁!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卖白粉一个月到手的钱能翻几番!两成?你打发叫花子呢?”龙哥的手下丧彪已经不耐烦地嚷了起来。
“对女人不能说粗话,”龙哥摆摆手,冲令熊冷冷一笑,“令小姐也是不容易,上有老母,下有弟妹……”他转头问手下:“对了,上次你说令小姐弟弟在哪所大学来着?”
令熊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还绷着一丝不苟的笑,“多谢龙哥关心,也请龙哥体谅。”
“是啊,我知道令小姐做每件事都会考虑家人的,对不对?”
……
令熊扶着墙壁才勉力下了楼梯,走到楼下,已一身冷汗。
一直守在楼下的易兆风见她脸色苍白,纤弱的身体摇摇欲坠,忙一把扶住了她。
“令小姐,你怎么了?”
“我的手,以后就再也洗不干净了。”一只瘦得见骨的手茫然地伸过来,易兆风想也没想就抓住,竟是透凉的。
他知道此行必是这个结果,也知道令小姐无力挣脱的无奈与苦痛,但这一刻,似乎怎样都不能安慰她,只有默默扶住她,暂借一点依傍的气力。
“一步错,步步错。”令熊抓紧了他的手,“以前我常常想,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家人,我没有犯什么大错,等阿烈阿熹他们都成家立业了,我也就可以脱身了。”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可是我错了。一脚踩进泥里,只会越陷越深,哪里还拔得出来?哪里还洗得干净?”
易兆风扶着她慢慢往前走,傍晚的香港正是忙碌的时候,下班的人流,兴旺的街铺,还有高低错落次第亮灯的楼宇。晚风轻拂,许是风吹干了泪,或者是都市的烟火声薰暖了心,又或是携着自己的手在一直默默注入力量,令熊心中慢慢又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她松开易兆风的手,环视四周,风吹乱了她及肩的头发,路灯映在她年轻的脸上,眸子里反射出倔强又自信的光芒,“你看,香港是个好地方,有这么多正当生意可以做,我相信我们有一天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