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中午，独自吃过午饭的我，把车停在裘晓棠家的楼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双手不停在方向盘上搓着。
说实话，我此时得心情很是不好。
昨天下午陪赵逸樱在教授那里准备了一个下午。能和赵逸樱在一起，自然是过得非常开心，唯一遗憾的是当着外人的面，我们也不能有任何过分的动作。可偏偏完成工作后我准备请她去吃晚餐的时候，那个老黎却忽然好死不死地打电话来和她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后来居然还需要她紧急赶去公司加班一起处理。作为工作狂的她自然没有任何推辞。
最后，我能得到的只是赵逸樱的一个抱歉表情和一个大大的拥抱，当然还有一个无比郁闷的单人晚餐。
我坐在车里不断努力调整着自己，毕竟今天裘晓棠那里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不是生闷气的时候。想到好歹我今天和赵逸樱还要见面，我的情绪这才稍微好转起来。
“砰”！后车门被打开，黄嫣拉着裘晓棠便坐了进来。
“裘晓棠？！”当我从后视镜里看到裘晓棠后，立刻有些惊诧地回头看向她。
我印象里从来没有化过妆的她今天居然彻底地打扮了起来，衣服也是全新的。这显然是昨天黄嫣的功劳。
我呆呆看着裘晓棠。她实在是美极了。我当初就知道她是个美人坯子，只要打扮一下应该会又不错的效果，但我发现我还是大大低估了。精心打扮以后的裘晓棠完全是一个不输于赵逸樱或者苏菡的绝色美女了。黄嫣虽然也很漂亮，但光彩多半都被眼前的裘晓棠夺去了。
裘晓棠被我瞅得有些不好意思，微笑着低下了头。
“快开车吧。没见过美女啊。”黄嫣在一边拍着我的椅子靠背叫了起来。
“哦，好的。”我连忙转身，难以置信地吸了口气，才启动了汽车。
“小妹，不要这样。”被黄嫣这么一说，裘晓棠明显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声朝她说道。黄嫣则是欢笑一声，显得颇为得意。
差不多过了一小时后，随着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我们三人跨出电梯，来到了艺术学院教学楼顶楼的练功房门口。
就是这里了。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姐姐，就是这里了。”黄嫣微笑着说道，这才松开了原本牵着的裘晓棠的手。
裘晓棠稍微犹豫地朝我和黄嫣看了一眼。我也朝她微笑点着头，示意她进去。欧阳教授应该早已在里面等着她了。
裘晓棠握着门把手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鼓足勇气推门而入。我和黄嫣也尾随着跟了进去。
练功房里光线通明透亮。裘晓棠就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房间里几乎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在面对门口的那面墙上整墙贴着一副巨大的彩色照片–正是当初欧阳教授给我看的裘晓棠舞蹈表演的剧照。这自然是我和赵逸樱利用周五的时间去安排的。我俩加上两个工人，一整个下午的苦劳。
照片被放大以后产生了强烈的视觉效果，给予和原先完全不同的感受。那上面的裘晓棠高高在上，眼神恬淡安详地看向下方，好似女神在天空睥睨微渺的众生一般，一种莫名强大的气场甚至到让人窒息的地步。
“不！”裘晓棠摇着头用手捂着嘴，身子慢慢向后退去。她的眼睛里早已噙满泪水。
“姐姐。”黄嫣连忙上去扶着她。
“你~你们太过分了。”裘晓棠几乎是哭着说，甩开黄嫣的手便向门口冲去。
“晓棠！”我也连忙追上去把门按住。我也没有想到，事先精心的安排，居然会给她这样的刺激。但这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尘封的记忆被一下唤醒，把原本勉强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裘晓棠的痛苦我应该可以体会。
“齐先生，请你让开一下。”裘晓棠努力平息着自己情绪，但声音依旧有些颤抖。
“晓棠！”一个声音从我们身后传来，是欧阳教授！
我们不由都回头看去，只见欧阳教授和赵逸樱一前一后地从另一侧的边门走了进来。教授的手里还捧着一些东西。
“教授？”裘晓棠没有再企图夺门而去，只是用低低的声音回答着。
“你过来！”欧阳教授的用我从未见识过的严厉嗓音大声说道。
这话显然起到了作用，裘晓棠稍一迟疑之后果然慢慢地走向了欧阳教授。
我看向教授身后的赵逸樱，她朝我露出淡淡微笑，似乎是对目前事情的状态还算满意，看来这发生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我朝她点点头，同时示意她到我和黄嫣这里来，赵逸樱立刻从旁边绕着走向了我。
“晓棠！”房间里又想起欧阳教授的声音，威严而不容任何抗拒，“你告诉我，这张照片上的是谁？”说着，她举起手，指向她身后那面贴着照片的墙壁。
偌大的练功房里面一片死寂。我和赵逸樱还有黄嫣都屏息凝神地关注着房间中央对面而立的裘晓棠和欧阳教授。
裘晓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她的整个世界都是完全静止的。但是，我可以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种神奇的东西正在她体内默默而快速地发生蜕变，恍如春雷惊蛰一般，然而一切又都似乎完全无法用肉眼看见。
“这是你当初的表演服。”欧阳教授扬着手里的东西向裘晓棠慢慢走去，忽然语气又变回平时的慈祥和温柔，“我一直帮你留着它，现在应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我希望你能再次穿上它。”
裘晓棠依然呆呆站在那里，没有说一个字，直到欧阳教授走到她面前，才下意识地抬手接过了教授手里的服装。
双手接触到衣服的一刹那，裘晓棠的目光瞬间从教授脸上转移到自己手上，死死地盯着那套衣服，好像除此之外，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了。
“那件就是姐姐的孔雀羽衣。”黄嫣忍不住地用最低的声音给我和赵逸樱解释道，“她跳孔雀王时专用的。”
“不好意思。”欧阳教授忽然朝我们打招呼，“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不过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晓棠谈一谈。”说着，她做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
“哦，好的。”我立刻知趣地答应着，和黄嫣赵逸樱一起退了出去。
临出门时，我扭头又看了一眼裘晓棠。只见她还是静静站在那里，如雕塑一般，完全没有在意我们的离开。现在，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一件羽衣了。
裘晓棠，你就是为舞蹈而生的精灵吧？我不由一笑。
练功房门外的走廊上。
“希望一切能够顺利。”我朝二女微笑说道。事情接下来会如何，我心里也没底。
“嗯，应该会好的。”赵逸樱答道。不知道聪明如她，现在心里把握又有多少。
黄嫣在一边声音有些哽咽了：“她回来了，姐姐她回来了。”
“什么意思啊？她不是......”我好奇问道。
“当初我们学院的那个女王，她回来了。”黄嫣激动地几乎流下泪来，连忙用手捂住嘴，生怕发出太大响声会影响到练功房的人似的。
我和赵逸樱对视了一眼。就在刚才的练功房里，我和她也都有着类似的不可言语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房间的门打开了。欧阳教授神色平静地从门里走出来：“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可以进来了。”
“好的，那裘晓棠她？”我忍不住便问道。
“从今天起，没有裘晓棠这个人了！”欧阳教授微微摇头道。
“什么？裘晓棠怎么了？”我没有明白教授的意思，但有些担心，连忙跟着赵逸樱和黄嫣一齐走进了练功房。
裘晓棠就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央，穿着如雪般洁白的舞蹈服，安详宁静地站在那里，面对着我们，神情和她身后的照片上几乎一模一样。
她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但好像她就是这个空间的掌控者一般，我甚至可以看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光晕。一时间，在她光芒照耀的领域里，就连美艳的赵逸樱和黄嫣也不由得相形见绌了。
“谢谢你们了。”裘晓棠淡淡说着，同时以一个简单而完美的舞蹈动作展开双臂向我们颔首致意。
这时欧阳教授也跟了进来。
“教授？”赵逸樱首先疑惑地朝欧阳教授看去。
“从现在开始，她叫裘思羽！”欧阳教授肯定地回答道。
我和赵逸樱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教授的意思，但我身旁的黄嫣身体则微微一颤。
“怎么了？”我用极低的嗓音问她。显然她刚才是受了些刺激的。
“这个是姐姐的艺名，以后她公开表演都可以用这个名字。”黄嫣忍不住激动地回答。
“哦，是这样啊？”听和她的话，我一时兴趣大增，“是不是每个学舞蹈的都有一个啊？”
“怎么可能？”黄嫣立刻做了一个翻白眼的无奈表情道，“凡是学院毕业的学生，必须能够在未来的艺术生涯里取得很高的成就，才有资格获得学院授予的艺名，并在公开场合使用。是一种极高的荣誉。我哪有？”
“那裘晓棠她这么快就可以起艺名了啊？”我有些吃惊了。
“这个艺名本来就是为她保留的。”黄嫣眼神有些羡慕地看着裘晓棠道，“如果当初她不是和学校闹翻了。她会是学院历史上第一个被授予艺名的在校学生。”
我的下巴一下子根本收不回来了。赵逸樱在一边也瞪大了眼睛。
“那欧阳教授应该也有艺名吧？”赵逸樱在一边忽然也好奇地问道。
“嗯！”黄嫣果决地点点头，“她的艺名叫漫雪，欧阳漫雪。”
“是这样？”我作恍然大悟状，和赵逸樱对视了一眼。
“你的艺名叫什么？”我笑嘻嘻逗着黄嫣。
黄嫣自然没有好气白了我一眼道：“开什么玩笑？我那一届同学里至今都没有一个得到艺名的。何况我都不跳舞了。”
“那你就没想过回去跳舞？”我的语气开始变得严肃起来。赵逸樱再一旁立刻看向我，我回了她一个肯定的目光。
“回去跳舞？”黄嫣讪笑了一声，“恐怕没有什么舞团愿意要我了。再说我那些同学现在还在跳舞的，工资恐怕连房租吃饭都不够呢。”
我不由点了下头。这个确实是我开始没有想到的。再大的梦想，再现实的面前也必须让步屈服呢，哪怕是当初的裘晓棠也是如此。
黄嫣的路需要黄嫣自己走，她的未来她自己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