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是一场豪赌,更是女人的一次无筹码投胎。
这一场赌局,有的人胜券在握,有的人输得彻底。
而我还没笑到最后。
1
我叫芬芬,今年35岁,我来自重庆农村,十多年前我只身一人远嫁到了安徽亳州农村。
从农村到农村,对我来说并没有改变我太多的人生轨迹。
远嫁在我看来,其实就是两个两情相悦的人,约定在一个地方共同生活。
在远嫁这件事上,我并没有征求父母的意见,我只是勇敢地做了一件我想做的事。
1987年,我出生在重庆农村,是名副其实的川妹子,我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后父母就将我丢给了外婆,搭乘一辆农用拖拉机进城打工去了。
从记事起,我总是会搬个凳子,坐在外婆家的院子角落里,用一根木棍子在地上描摹着父母的模样。
与我一同长大的还有舅舅家的几个孩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的缘故,外婆总是不喜欢我。
平时有好吃的也是给她的孙子吃,我眨巴着眼睛站在外婆面前盯着那一块块飘着香味的糖果,外婆白了我一眼,带着表弟进屋去了。
我愣在原地,思念自己的父母,我只是一个孩子,只是想吃一口属于自己的糖果。
那几年,通讯不发达,父母每次寄钱回来,邮递员都会骑着自行车送来家里给外婆,而外婆总是将我父母寄来的钱用一块小碎花布小心翼翼地包裹好,然后再带着几个表弟出门。
之后他们手里拿着大袋大袋的奢侈品回来,麦乳精、糖果、新衣服应有尽有。
而我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外婆自私地拿走了那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2
上小学一年级时,父母带我去外婆家的村小里报了名。
我原以为他们会留下,但他们还是离开了,临走时,将一沓票子递给了外婆,妈妈说那是我的生活费。
但我知道这些所谓的生活费,真正花在我身上的没有多少。
在外婆家,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的事。六七岁的我,一放学回家,就要去放家里的一头大黄牛,在那头牛面前,我瞬间觉得自己很渺小。
有一次,在山上放牛,由于牛跑得太快了,一溜烟就没了踪影,我连撵都撵不上,如果牛丢了,回家后我得来的又是外婆的一顿打骂。
我内心充满了恐惧和失落,只能一遍遍地对着那个山坳痛哭,一遍遍地喊着爸妈,幸好牛最后终于找到了。
几年后,父母终于回到老家,精明能干的父亲在县城买了房子,我也开始在县城读书。虽然物质条件得到改善,但我与父母的距离却一直没能拉近。
上初中后,我发现父亲天天去搓麻将,有时夜不归宿,几天都见不到人,母亲去附近家工厂打工,平日里虽然也是起早贪黑,出乎意料的是,她也和父亲一样喜欢打麻将,挣了钱就拿去麻将桌上挥霍一空。
虽然我们在县城里有了一套房子,但那套冰冷的房子却让我压抑。
父母觉得我是女孩子,书读得再多也是要嫁人的,只要家里有个房子住就可以了,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有一次,父母将打麻将的人带到了家里来,那天晚上洗完澡的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看着桌上自己刚吃完的那一桶泡面,我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被子嚎啕大哭.......
他们的麻将瘾,仿佛像一颗毒瘤在他们心里生根发芽。
03
2005年,我参加高考,成绩一般,没能考上本科院校,但分数报个大专也绰绰有余,我心里有了上大专的想法。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我从学校一路小跑回到家。那天的我感到很意外,因为父母居然没有去搓麻将了。
爸爸看了一眼我的分数,叹了一口气,对我说:“你表姐在深圳一家鞋厂里面当品质员,每个月可以领到一千多,你也过去找她吧。”
我当时很想读大专,但父母突如其来的安排让我瞬间不知所措,长期的缺爱导致我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就这样,胆小的我听从了父亲的安排,第二天就背着包赶赴深圳。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遗憾的是鞋厂很大,我没能够和表姐分在一个厂区。
不过在家庭里没有得到的爱和温暖,我很快就在这里找到了新的寄托。
鞋厂的宿舍区是男女宿舍混住的,我被分在六楼一间宿舍靠窗的位置,我每天会站在窗前发呆,想象着自己的未来。
一天,我正好推开窗户,就看到了楼下男生宿舍靠窗位置的床铺,床铺上的被子被叠放得整整齐齐,我心想这是什么样的男生能如此爱干净。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床台前放的那本《简爱》,顿时让我心潮澎湃。
因为我很喜欢文学,鞋厂里大部分都是小学和初中学历的人,突然看到一个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我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一个偶然的机会,经过同事的介绍,我们相互认识了。
他叫苏明,比我大四岁,安徽亳州人,高中毕业后就只身一人来到了深圳打工。因为同样的文学爱好,我们有了很多话题,两个人的话匣子也慢慢打开。
之后,看电影、送花、吃饭,走完所有暧昧的情节后,我们正式在一起了。
在一起之后,我才得知他高中时成绩不错,高考已经考上了二本,但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上大学的钱,所以便只好南下打工,那一刻,我无比的心疼他。
04
在一起之后的第二年,我便去了他家。
当时和他交往的事我是瞒着父母的,但父母似乎是料到有一天我会远嫁,又另外收养了一个女儿,算是作为他们二老以后的依靠。
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哪来的勇气,没车、没房、没存款,但我就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和他在一起。
第一次去他家,我就被当时的条件给吓到了,他家在闭塞的村里,2007年的时候从村里到镇上还没通公路。
当时我们是先坐的绿皮火车到市里面,之后再转车到县城,到县城后再转车到镇上,到了镇上还得走山路去他家。
足足四趟车,走山路时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就是脚掌被硌的生疼。
到他家门口一看,两间土篱笆房,走进屋里,家徒四壁,该有的电器都看不到,睡觉和客厅是一通间,房屋全部是土木结构。
虽然来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的身临其境看到的景象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差。我也算是城市里的姑娘,这样的条件我一辈子都没想到过。
但当时的我,还是留了下来。
决心与眼前这个男人白手起家,我们相信在寸土寸金的土地上,一定可以翻出花样来。
我到安徽一个月之后,我们买了第一辆自行车。
我就安安心心地在安徽生活了下来,两年后,第一个孩子出生,孩子出生后,我们才去县民政局领的证,没有举办任何婚礼,孩子大一点后我才将实情告诉我父母。
因为父母很早就希望我能嫁个有钱人,父母知道后自然接受不了,不愿意承认苏明和儿子的身份。
因为父母长期混迹在麻将桌前,家里也没任何存款,我没有自信去攀上有钱人家的高枝。
我选择了自认为不错的人,走自己想走的路。
日子就这样过着,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越过越好。
三年后,我生下了二儿子。我们俩也返回去深圳上班,也在老家附近做过小本生意,家里有了积蓄后,我们开始盖新房,一栋两层高的小洋房盖了起来。
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我带着孩子到镇上租房子居住,苏明一个人挣钱养家,我们分工明确,家里经济也慢慢蒸蒸日上。
而这期间我的母亲也因为心脏病离开了人世,在世前也受了不少罪,前前后后花了一二十万。
母亲离世,我回家奔丧。
当时也才得知,父母收养的妹妹也在几年前自己跑回了亲生父母的家。
我知道这件事时,一阵冷笑,我一个亲生的都没有得到他们的爱,她非亲生的又能感受到多少?
很奇怪,我对父母没有一丁点恨,也没有更多寻常孩子家该有的对父母的依恋,如今人到中年,我静下心来想象那些年与父母相处的回忆,却发现连一件开心的事都没有。
我脑海里无数次回荡起都是午夜后他们搓麻将的声音。
5
这几年,我也释怀了很多。
寒暑假我也会带着两个孩子回重庆走走,看看父亲。
父亲在母亲走后又找了几个阿姨,但都成不了,这时候他开始会唠叨母亲生前的好,觉得亏欠了母亲。
人,似乎都有一个通病,总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这场远嫁,我赌赢了。
我时常感叹命运的安排,把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安排在了一起,苏明对我的体贴和关爱,给足了我所有的安全感,让我弥补了童年没有得到过的温暖。
有人问我,后悔吗?我可以真实地说一句:不后悔。
要说遗憾,那大概就是在当年高考后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去上大专,如果真的选择读书,也许事业上会有不一样的安排。
但没有父亲的“强制安排”到深圳,也就没有后来我与苏明“命运齿轮”的转动,有得有失。
远嫁,真正让人望而生畏的并不是距离,而是那个选择的人。
接受命运的安排,珍惜当下的幸福,就是对生活最好的馈赠。
口述|芬芬
撰稿|白鹭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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