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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房间里充斥着煮玉米粒的丝丝甜味，不是糖放多的腻吼吼的甜，像甘蔗，那种熟的的刚刚好的甘蔗。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日子，这不就是么！独子的丈夫和没有复杂人际关系的婆家，亲事说住的时候不知羡慕了多少人的眼，冬花也觉得自己的命挺好的。要知道多少妙龄女子都是被婆媳关系折磨的人不像个人，鬼不像个鬼。记得媒人刚到家里说亲那会儿，母亲是不愿意的，说独子大多都好吃懒做不说，还不知道疼人，找谁都不找就兄弟一个（这里说的兄弟一个指家里就一个男性，不算女性）的，更何况还是个没有房子的独子，找这样的摆明是要吃苦的，说什么也不行。也不愿母亲不答应，掂量掂量自己的条件，丈夫家的条件，自己也算是下嫁了。丈夫虽说是独子，却也早早就没有了父亲，在农村，年纪轻轻的就没有了公公的帮衬，日子多少会受到些限制，也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还有一个正在念大学的妹妹，受限制的日子更是看得着的。再看看自己，爸和哥哥是村里排的上的木匠，远村近邻修房搭桥，盖新建门的都有一份儿，一年到头得闲的日子也没有几天，加上种地的收入，光景是越过越有。母亲的话糙理不糙。到是哥哥听说亲是说的是小五，和母亲说也别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小五和他年纪相仿，在他们中间的名声还挺好，没听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早早没了爹，但是光景也没落到那里去，现在是看着不景气，那是他把挣来的钱都用在他妹妹念书和他娘看病上了，其实小五挣得不算少，重要的是人家不惜力，知道干，这样的人，穷不了几天，好光景在后头。要不是被耽误了，早几年就娶上了，人的模样又不难看。看人不能只看眼前。再说，啥都好的家里，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呢！你哥说的是个理，我出去打听打听，也不是今天说明天就过礼，不急。找人家人性最重要，其他的都好说，他娘，你也别和人媒家话说死，看看再说。现在想想幸亏爹那时候出来说话，主了大局，才有了后来的好事。爹说看人不能看一时，要在事上看人，家室关系重要，你也不能紧着家里没人的找，你也要想想他连家里人都不维，这种人到最后都会成孤家寡人，红白事也没人帮衬，那才叫人有的说道。说人性，是看看他在房前屋后会不会做事做人，村儿也不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今天和这个不和，明天和那个不和，和一两个人不和可能是两个人的问题，那要是都多说不行，那咱就要掂量掂量了。还有就是看看他怎么对家里人，要是连他本家的人都不好好待，就更不要说你这个后来嫁过去人。咱们庄户人家，别的不求，求的就是人齐和有个好光景。什么模样啊，穿着啊，都是虚的，靠不住。事实证明爹说的大部分都对，但是爹忘了一项，小五是独子，那他张家的根儿在他这就不能断，他小五干活在不惜力，做人在会做，在这件事上也没有一点余地，可就是苦了自己，他小五爽两下就不用管了，到是自己又是怀又是生的，遭了不少罪。在连生了两个女子后，小五和他娘的脸色一样，有点不对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日子还是那日子，就是和以前不一样。自己的娘一直在宽慰自己，说不要多想，日子还长这了，那个女人都有这么一关，既然嫁都嫁了，就得受着。好不容易怀上三胎，到医院一查又是女子，自己再也绷不住了，在医院哭了起来，像看到小五和婆婆知道后的样子，嘴上虽不说啥，可眼里掩不住的失望是最伤人的。后背就不住的冒汗，更不要说邻里邻居明里暗里的挖苦，也能把人给活活磨死。想到自己以后要过这样的日子，冬花一万个不愿意，她事事好强，在这件事上更不能落人后。在自己做了自己的主，没出医院就把孩子给做了。回到家，和婆婆说了情况，就知会众人在自己要做小月了，以后的一个月就不要来家了。月子里，冬花想，要是有医生说的那么吓人，别人还会做，都是吓唬人的。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等回头养好了，一定能生个小子。老天待自己还是不薄的，第四胎终于是儿子。老天待自己不薄这话是自己娘说的，冬花不爱听，什么老天不薄，还不是自己心狠？后来医生说自己命好，那么大月份做孩子还能怀。是啊，自己命好，在连着三个女子后，老天让自己有了儿子。至此以后，冬花正式封肚，人齐了，就一心一意的过日子。小五看着是挣得多，挡不住花钱的人也多，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养活，好在是小姑子有心，毕业工作不忘帮衬家里，计划着过，没几年亮堂的大瓦房有了不说，还有些存款，像爹说的，光景是越过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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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就眼下的光景，冬花是没有什么大的野心了，硬要说有的话，是有那么一点不如意，那也是远忧，对现在没有大的影响。冬花就是觉得那是横在心里的一根刺，早晚要了自己的命。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学习好的，最近的一次大考，都在倒数100名里。就数老二学习有点起色，也被老大和老三带的没了学习的心思。自己没有上过大学，心想着让自己的孩子上一个，圆自己的梦是小事，主要还是想让孩子有个好前程，离开这从地里讨生活的光景。每次听说谁谁的孩子考上大学了，谁的孩子在班里考了第几名，第几名，心里的刺啊就隐隐的发作，别人说的越上劲，自己越难受。回到家里又是少不了一顿数落。小五却对此不以为然，说考上了砸锅卖铁也把他们供出来，要是考不上那也是自己的命不行，怨不得别人。只要他这个当爹的尽了心，对的起他们就行。为此和自己吵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都被小五的歪理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小五的歪理主要包括在上学的事情上该花的钱就花，他现在挣着了，就不怕孩子花，但是要让自己为了他们改自己身上的毛病和影响了自己的享受光景，那就想都不要想，再说了，他挣钱他说了还不算了？笑话！话又说回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自己非龙非凤，凭什么要求孩子成龙成凤，这就好比赶鸭子上架，摆明难为人家了么。看看这歪理，说的还一套一套的。当爹的不上心，只有当娘的上了。这不在外地生活了大半辈子，到了了回村养老的大伯回来了，孩子们不放心也跟着回来。大姐和大哥。大姐有自己的一大家的人，回来没几天看着老两口安顿好了也就走了。到是大哥一家，和大伯回来，好像有不走了的意思，不过走不走冬花不关心，真正关心的大哥的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小子大学毕业在事业单位上班，简单的说就是吃皇粮的。那种村里人一听就会羡慕人家好几辈子的吃皇粮的，叫于盼盼。老二和老大是双生，是个女子叫于胜男，和老大一所大学毕业，现在在国外留学。老三抱的也是个女子，还小。听大哥说是在什么省重点上学，只要考上这个学校的，将来就一定会上大学。冬花就疑惑了，大哥和自己是一个爷爷奶奶，大伯和自己爹更是从小穿着开裆裤长大的，怎么人家的孩子都那么有出息，人家的孩子都一个赛一个的不争气。后晌，冬花坐到了大哥家的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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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花打趣的说：“咱村里的水土可不像你们那的好，不怎么养人。呼呼地大风一个冬里都不停。除了冷就是干。难受的很，大嫂还多注意点，别大哥一看大嫂过一个冬天就变了个样子，到时候又要闹着回去呢。”

“这次回来轻易就不走了，你大哥念叨了好多年，要不是我妈一直病着，估计比这回来还要早呢。人老了，还是落叶归根的好。”大嫂看着大哥说：“你大哥年轻的时候为了这个家吃了不少苦，我在那边也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亲戚，索性就跟着你大哥回来了，算是圆你大哥一个心愿。现在孩子们都出去了，我们也该把这些年歉的还还和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了。你说是不是，老头子？”

大哥高兴的不住点头，一直的说好好好，活活像是个老小孩。冬花想到自己的60岁，恐怕那时候小五的背更弯了，自己更矮了，就更配了。

“冬花，你要是没有事就多往家里来，你大嫂刚回来，人头都认不全，你多帮衬帮衬她。顺便教教她，就像今天要不是你来，我明天就换锅了。”大哥看回去大嫂，眼神挪也挪不走。这种的眼神，是新婚小五看自己的眼神。

“大哥，你就不要再在我面前秀你们的恩爱了。”

“我爹说老二快回来了，啥时候回来，要是坐晚车回来回头就让小五去接她，一个女子走夜路不好。”

“昨天说是这个月23号到北京，在北京和朋友玩几天，再和他哥一起回来，最早也到29号。这个老二啊，你千万不要把她当个女孩子看，什么开赛车，登雪山，不比男孩子差，活脱脱一个假小子。这次毕业旅行还和朋友去跳了伞呢。”

“是啊，连样貌都像男子，你要见了她，怕是吵着给他介绍对象。”

“那敢情好啊，就怕男男瞧不上是真的。”

“冬花啊，你一会走的时候，把桌子上的书给带走，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也没啥给孩子们买的，就带了几天书。这书还是老三他们老师让看的。”

说起孩子学习，冬花多长了个心眼。“什么老师，不好好给学生上课还一个劲儿的让自己的学生看这些没用的书，那考试分数怎么办？”

“这我们也不太懂，老师让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要是想知道啊，等老二回来了，你好好问问她，还是年轻人知道的多。我们老了。”

说的也是，要是试考的不好，还能出国留学？咱出国留学就不想了，能上个大学就行了。最好像老大那样能吃皇粮最好。冬花觉得自己想的挺有道理。心里美滋滋的。

一阵止不住的狗叫打断了冬花的憧憬。

“妈！妈！张明敏翻墙头跑啦！”自己家的老二上气不接下气的冲到屋里对着炕一顿的吼。

“你说啥？我离家的时候不是让你看着他些作业么，咋就翻墙头了给。”

“妈，你走的时候把手机拿走了，张栋敏字写完作业没找到像疯了一样，一直骂人，他平时不都这样，谁知道这次他就翻墙头呢。”

“那你弟摔着哪了没？”小五过几天就回来了，要是看见儿子伤着碰着，又要埋怨自己没看好孩子。

“你把门反锁了，我出不来，没看见。他又是翻墙头又是跑的，估计没伤着。”老二怯慎慎地，她太知道弟弟在妈和爸心里的分量，要是这次弟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一顿打是跑不了了。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耳中传来了舅妈的声音。舅妈的声音真好听。

“我站在凉台上叫隔壁刘婶子，让她把门打开，我才跑出来的。”

“那你可真聪明，你盼盼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舅妈把他锁在家里，就因为回去晚了，他还哭鼻子呢。那像你这么机灵还知道跑出来通知大人，好样的。”

“大嫂！”冬花有点生气了。自己的儿子不见了，当大嫂的不帮着想想主意就算了，还夸老二，看热闹真不嫌事大，她的火啊都冲到脑门子上了，在地上一个劲的转圈。

“放心吧，天都快黑了，一个7岁的小孩子不敢往远了跑。再说，村里都是熟人，看见了都会只会一声的。现在就让你大哥和你一起去找。也别往远了找，就在家附近找。一准儿的能找到。老二就放在我这，你放心去吧。”

“好！好！”冬花赶着大嫂话的尾音跑出家门，杀入黑夜里，她要和黑夜拼个你死我活也要把儿子找回来。儿子不仅是自己和小五是一家子的证明，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的证明。是儿子让她的觉得再精打细算的日子也不苦，再没有盼头的日子也有了盼头。是儿子让她觉得自己和小五吵的再厉害小五也会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不和她离婚，即使小五从来没有提过离婚，她也担心这一天的到来。她不敢想象没有儿子的日子怎么过。小五会不会和她提离婚？婆婆会不会说她就是败家娘们？亲戚和街坊邻居肯定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说自己没有用，连孩子都看不住。更重要的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仰仗都没有了，老天啊你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冬花的心随着没找过的胡同数量越来越少变得越来越没有希望，止不住的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滚，她想起了自己在医院拿掉孩子的时候，无助带来的无力让她想到了死，要是让她过那样的日子，她还是死了的好。她没有和婆婆、小五说实话，他们一直以为孩子是乱吃药没有的，还在她怀第四胎的时候一个劲的说不要乱吃药，多问问医生。冬花知道是在关心孩子，不是在真正的关心她。冬花也很窝心。现在的年轻人都在说爱情，今天爱这个了，明天不爱那个了，她不知道，也不想了解。只是刚好遇到了，合适，就嫁了。这么多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今天看到大哥大嫂才知道了什么叫夫妻。如果后半辈的仰仗在没有了，冬花不再敢细想。

“冬花，到家了，先歇歇吧。”大哥虚扶了一把。冬花也用不着，他儿子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有的，她更不会稀里糊涂的倒下去。她一定要找到儿子。

“妈~~”黑暗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

是儿子的声音。冬花像断了缰绳的狗，满院的跑，满院的喊。“张栋敏！张栋敏！张栋敏！”

冬花看见儿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是的，这就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真是可笑。可笑自己会想到儿子回会像新闻上说的被抱走，被打断腿，打断胳膊上街要饭。也会像村东老冯家孙子一样，被人掏心挖干，剩下一条空壳子。

这次老天待自己才是正真的不薄。

“你去哪了，你姐说你翻墙头了，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听话，让你学习是在害你么？你还翻墙头。让你多学习会儿就这么难？”

冬花说完就后悔了。

一个会儿的时间儿子的脸白的没有血色，更瘦了，都有点脱像，还一直在发抖。能不发抖么，穿的这么少，这么冷的天在一直站在外边。

“饿不饿？想吃啥？我给你去做。”冬花把火压下去，学着大嫂的语气问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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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夜深了。冬花趁着月色看着熟睡女儿儿子。扪心自问，让自己一碗水完全端平那是不可能的。自己也在尽量做到不太明显。对于女儿们她最大的希望是她们能自己做自己的主。钱的，工作的，结婚的，还有命运的。不要像她一样到处的找仰仗。没出门的时候仰仗父亲兄弟，嫁人了仰仗丈夫婆家，老了仰仗儿子和老天。正是自己不能做才迫切的希望女儿们做；真是因为自己知道那样万般难才不想自己的女儿们难。儿子更不用说了，他不仅是张家的根，更是张家和自己的脸面。是自己有底气做人的关键。丈夫不懂自己，不和自己一条心就算了。自己的儿子竟然因为手机离家出走，全然不顾自己的苦心。冬花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哭了起来。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哭，抽抽噎噎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