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随着冷风卷动着身子盘旋而下。
长安城外的鱼鳞竹道,是从长安到匈奴的必经之路。
这样的路,若有埋伏,只怕是有进无出。
左贤王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保护他的九煞门人,个个都是刀出鞘,眼观八方。
可是他们少观了头顶,那些阴冷的杀气,从天而降,一刀就割断了九煞门人的喉咙。
从前,都是他们割断人家的喉咙,如今,这顺序掉了个,他们还有些不适应,六叶长老晋满天道抽出了自己的兵器,是一对八卦龙形针。
“保护公子!”晋满天喊道。
九煞门人将左贤王围了一个圈,把身体当成活靶子。
几条竹叶从天外飞来,“叮”一声幢上了八卦龙形针,晋满天被这力量逼得后退了一步,连忙就地一滚,躲避袭来的竹叶,竹叶过处,几名九煞门人应声倒下,众人的脸上一阵惊恐。
一袭白衣男子摇着铁扇,盘旋而下。
“三个月不见,看来你的化阴毒功长进不少……”左贤王朗声道,“宗主没有一掌打死你,倒是个遗憾。”
来者正是囊子劜师,他回道:“我若死了,你还活着,那才真是个遗憾。”
“这么看来,咱们兄弟二人,到底只能活一人。”左贤王道。
囊子劜师没有否认:“不错,但那个人绝不是你!”
囊子劜师的话音刚落,只见人影一闪,他苍白的脸一下子出现在左贤王面前,他一扬手,手腕掐住了左贤王的脖子,周围的九煞门人身体一动,长刀直朝囊子劜师的后背砍来,囊子劜师加大了力量,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断了他的脖子。”
九煞门人果然没有再动一步,毕竟保护一个死掉的官煞,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囊子劜师掐死他,他还是会死,九煞门人都看向晋满天,晋满天只能摇了摇头。
正当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放开他!”
是个女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镶金的黑楠木马车前面,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她身着披风头戴袍帽。
囊子劜师的死士突然出现一阵骚动,他们轻声低语道:“大阏氏!”
囊子劜师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何时从千里之外的单于庭跑到了长安城,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囊子劜师愣住了。
“我叫你放开他!” 大阏氏再次喊道,声音威严。
囊子劜师松开手,左贤王呛咳了一阵,朝着大阏氏行礼:“见过母阏氏。”
大阏氏点头,看向囊子劜师,囊子劜师低下头,以为能避开这刺人的目光,却仍然浑身难受:“母阏氏为何到了长安?”
“你说我为何到了长安?”大阏氏走近囊子劜师,咄咄逼人反问道,话语中的不快谁都听得出来。
囊子劜师没有言语。
大阏氏扬手,“啪”地一声,重重地打在囊子劜师的脸上,这一记耳光来得突然,不仅囊子劜师眼前一懵,众人也是不知所措。
“没用的畜生,带着一百零八死士进长安,你以为杀了他,就能继承单于位置?痴人做梦!”大阏氏对着囊子劜师的鼻头骂道。
囊子劜师捂着半边脸,嘴角挂着血丝,他啐了一口,争辩道:“我杀他不是为了单于的位置,我是为了阿骨!”
“是吗?为了阿骨?你有什么证据阿骨是死在他的手上?”大阏氏反问道。
“这是他亲口承认的!”囊子劜师道。
“哦?”大阏氏转向且莫甘,“你说说。”
且莫甘道:“阿骨进贡的路线要从单于庭传到长安,再从长安赶到雁门,急行马至少需要两个月,而阿骨死在雁门城外的胡杨林时,离开单于庭却不到一个月……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恐怕已经很明显了。”
“是吗?这么说我反而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了?”囊子劜师没想到自己这亲哥哥在这个时候还能反咬自己一口,怒火中烧。
“我可没这么说。”且莫甘道。
“阿骨死在九煞门阴阳双煞的手里,而现在保护你的这些人,正是九煞门人,你又有何话说?”囊子劜师怒道。
“他们的确是九煞门人,”且莫甘踱步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阿骨是死在九煞门阴阳双煞手里的?是亲眼所见,还是阿骨亲口告诉你的?”
“你——”囊子劜师气愤得将拳头捏得咔咔响。
“够了!”大阏氏一声高吼,似乎谁是谁非已经很清楚,“没用的东西,还不赶快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可是在囊子劜师眼中,到底母阏氏还是偏向于自己的哥哥。
如果她能多相信自己一点,不管且莫甘如何狡辩,出卖阿骨的事情足够定他的罪。
可是,她从来不肯多相信自己一点,从小到大,他只知道,自己有一个胸有城府,深受父母喜爱的哥哥,从小到大,他的生活里总是充满了别人的好与自己的无用,从小到大,他都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之下,就算他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安城,那阴影仍然挥之不去如影随形,仿佛他活着,就是为了衬托某人的好,用来证明他比他优秀……
“来啊,保护母阏氏离开!”声音冰冷,刚才那个低声下气的人,如今声音冰冷。
“你想干什么?”大阏氏不敢相信囊子劜师突然的转变。
“我是没用,我一事无成,从小到大,在你们眼中只有他,他遇事冷静,他足智多谋,他可以替父单于奔扑长安,而我,为了让你们多看一眼,需要不断地制造麻烦,为了证明我的实力,学的是偏门左道的功夫,养的是心术不正之人……是的,我想要他的命,因为只有要了他的命,我才能证明我比他强大,我才能从此不活在他的阴影下!”囊子劜师脸色煞白青筋突起,他怒吼着,“带她走!”
囊子劜师的话,多少令大阏氏和左贤王有些意外,大阏氏挣脱开死士的手:“放开我!”
“大阏氏,得罪了!”一名领头的,一记单掌打在大阏氏的后颈上,她随即晕倒过去,众人扶她离开。
左贤王虽然看在眼里,却并没阻止,眼下自己手下九煞门的人,能动的,总共不到十人,怎么也比不过囊子劜师的众多死士,左贤王知道这一点。
“现在我的命就掌握在你手里,”左贤王道,“所以,到底还是你比我厉害。”
“你这是恭维我?”囊子劜师并没有开心。
“不然呢?”左贤王反问。
囊子劜师嘴角扬起一个怪笑:“猫捉老鼠的游戏,最无聊的,就是捉一只束手待毙的死鼠。”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这只老鼠如何反抗?”左贤王问道。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囊子劜师恨恨道,“一炷香过后,你要是还是被我抓住,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左贤王哈哈长笑,仿佛囊子劜师刚才讲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笑话,过了好一会,左贤王停下笑,恢复了长久以来自信的神情:“那我就谢过我的好弟弟了,晋长老,咱们走。”
晋满天握紧自己的八卦龙形针,带着众兄弟扶着左贤王离开。
“公子,咱们真就这样让他们走?”一名死士不敢相信,囊子劜师是不是练功将脑子练坏了。
囊子劜师看着左贤王和九煞门众人消失在竹林里,冷冷回道:“点香。”
与此同时,三十丈外的竹林里,匍匐着一群身着禁军服装的士兵,一名副官低声对断臂军官道:“大人,这次咱们可捡了大便宜,掳布单于一家四口就来了三,咱们手里的牌可够丰富。”
“东流,带上你的人去把大阏氏给我带回长安。”断臂军官朱开对这名叫东流的副官道。
“诺。”东流一挥手,手下的士兵跟着他,匍匐着往后退。
另外一名副官道:“大人,咱们这边何时动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再等等。”朱开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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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双眼睛焦急地盯在一柱香上,那香似乎比平常燃得更慢些。
最后一缕青烟散尽,囊子劜师还愣在原地。
“公子!”一名黑衣死士提醒他。
囊子劜师抬眼瞧了瞧烧尽的烟灰,闭上眼睛,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只见他一挥手,决绝道:“只要尸体,不要活口。”
“诺!”众人回道。
一群黑衣死士如鬼影一般消散在竹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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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加急,从长安城西门疾驰而过。
未央宫前殿,众人愁目锁眉,皇上临时召集百官,会是什么事,想必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个数。
皇帝匆匆而来,坐在龙椅上的姿势并没有那么讲究。
“念!”皇帝吩咐冯万天道。
冯万天手拿尺素,瞄了一眼百官,念道:“宜禾都尉吴应崔急报,丁已日鸡鸣之时,胡人身着匈奴服,攻我昆仑障,八百男儿誓死护城,奈何寡不敌众,至破晓,城破,胡人烧我山河,毁我城池,屠我百姓,奸我妇幼……”
“够了!”皇帝打断了冯万天,毫不掩饰一脸愤怒。
百官一个个低垂着头,皇帝更是心中不快:“怎么?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说点什么吗?”
下面鸦雀无声,皇帝又道:“你们平时高谈阔论,今天怎么一个个都边哑巴了?太尉谢耿达——在哪里——”
太尉谢耿达名列三公,掌管军事,此时的确应该他出马,不过谢耿达知道,自己这个太尉,如果没有妹妹谢子妃的关系,定然不会轮上自己,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是知道的,谢耿达一哆嗦,硬着头皮道:“回皇上,近年北方干旱,依臣之见,匈奴人发起战争,无非是为掠夺财物,匈奴人之所以敢公然出兵昆仑障,无非是欺我大汉路遥兵远,讨点小便宜,咱们可派人给他们一点甜头,两国交好,自然退兵……”
“是吗?难道前面的十几年,两国没有交好?难道这些年咱们给他们的甜头还不够?北方干旱,北方干旱就可以到我大汉的地盘烧杀抢掠!”皇帝怒气冲冲打断了谢耿达的话。
虽然谢耿达并没有试中皇帝的心思,不过却让皇帝暴露了自己的心思,御史大夫谢栾接茬道:“早在几个月前,匈奴人向高句丽购粮草七十万担,就已暴露了他们的野心,如今左贤王且莫甘刚逃离长安城,他们就兵击昆仑障,恐怕这不是仅仅抢略财物那么简单……依微臣之见,该打的仗,恐怕还得打……”
谢栾说的,正是皇帝心中所担忧的,两国的大仗,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依你说,这仗该如何打?”皇帝问道。
谢栾道:“匈奴人选择出兵昆仑障,的确是看中了该地离我大汉遥远,最近的玉门驻军,带着粮草车马,也要二十日光景才能到达昆仑障,恐怕到时匈奴人早就逃之夭夭。”
匈奴人擅长骑射,部队机动性灵活,这正是汉人无法比拟的。
皇帝愁眉紧锁,谢栾继续道:“陛下发动捭阖三十六计划,西域南道八国都已同意附属我大汉,咱们这次可出其不意,大军先行,粮草由南道八国供给,如此一来,最多十日便能到达昆仑障,若丢掉步兵和辎重,骑兵仅需三日,丁已日离今已过四日,算上八百里加急反程的时间,七日之后,咱们的骑兵便能抵达昆仑障。”
“好!”皇帝拍手叫好,“谢御史不愧两朝元老,就按你说的办。”
谢栾话为尽:“只是……”
“只是什么?”
“这监军御史……”
说起监军御史,皇帝当然明白,基本上的大仗,都会从朝廷派最亲信之人,做监军御史,名义上是辅佐主将,实则是皇帝安插在主将身边的眼线,多数监军御史,权利都大过主将一级,监军监军,就是监视军中一举一动,不能越了雷池,最重要的是不能有了反心。
皇帝咂摸着:“你们谁想出任监军一职?”
这并不是什么美差,舟车劳累不说,恐怕还会丢了性命,打了胜仗自然是好,若是打了败仗,还要一起承担责任,再说,在皇上眼里,能真正信得过的,整个朝廷,也寥寥无几,大臣们不会不明白,他们个个低垂着头,不肯说话。
皇帝怒道:“都耷拉着脑袋干嘛?朕的百官中,难道连个监军都找不到吗?”
“老臣愿意前往。”御史大夫谢栾道。
“好!”皇帝这一声好,说的出奇响亮,仿佛是想让大殿上的每一根梁柱都听到。
“那老臣这就收拾行头,立刻出发,陛下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皇帝想了想,对冯万天悄声说了句话,冯万天立即退向后殿,不多时,端出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只卷轴。
皇帝一点头,冯万天将卷轴呈到谢栾面前,皇帝道:“这是楼兰公主献上的张掖涿邪山形图,谢御史此次出行,或许用得上。”
“臣,谢过陛下。” 谢栾行了跪拜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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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已经发出。
谢栾的马车,紧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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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的时间,并不太久,最多够千里马行二十里。
可是,六十里开外,都没发现左贤王且莫甘的踪迹。
“难道这九煞门的人,会上天入地不成?”囊子劜师愤愤道。
“公子,咱们是不是追错了方向?”一名黑衣死士道。
囊子劜师打马看了看两边的狭小的峭壁:“不可能,这里是石华里,是通往单于庭的必经之路。”
“那咱们……是继续追……还是? ”
“过了这石华里,通往单于庭的路有三条,咱们兵分三路,绝不能让且莫甘回到单于庭。”
三支马队朝三条大路,奔腾而去,留下一尾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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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华里的狭道里,晋满天看着天边的红尘叹道:“公子果然高招,这囊子劜师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咱们会走在他后面吧?”
左贤王且莫甘嘴角一笑。
“公子,咱们选哪条道回单于庭?”晋满天问道。
且莫甘鞭指中间一条道。
晋满天一皱眉,这完全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可是……公子,中间一条正是囊子劜师走的道,咱们这是……”
“咱们这点伎俩骗不了他多久,选择旁边的道,等他折回,咱们就要面对双倍的死士,而和他一条道,只需要面对一倍的死士,咱们多少还有些胜算。”左贤王慢条不紊道。
晋满天是不得不佩服这官煞的智慧,再看看自己,拼了大半辈子也只能做到六叶长老,看来情有可原,晋满天一挥手:“一切都听公子的。”
“诺!”二十杀手齐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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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林,黄土高原特有的地貌。
午后的太阳,把黄土地晒得热气翻滚,囊子劜师的战马口吐白沫,脚步明显有些迟钝,还有些摇晃。
黄土道路的对面,迎面走来一个担着柴火的老头,老头见对面这些人的阵势,吓得赶紧往旁边的土堆退让。
囊子劜师突然勒住马,看了看旁边的老头,两名死士下马将老土架起来,老头哆嗦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老头,有没有看到过一队人马,大概二十多人,从这里经过?”
老头一看是问路的,没那么紧张了,摇了摇头:“没看到……这位公子,前面的土林方圆有二十里,我看公子人困马乏,想要走出去,恐怕困难,还不如趁着天色尚早,往回走吧!”
“往回走?”囊子劜师眉头一皱。
“啪”一声,一名死士抽了老头一巴掌:“臭老头,什么叫人困马乏,你看我们这样像往回走的吗?”
老头捂着脸:“我老头只是……只是好心……”
“你还好心,我要你多嘴!”这名死士抡起手掌,准备又是一巴掌。
“放开他!”囊子劜师突然道。
死士的手停在半空中,极不情愿松开老头衣襟:“公子……”
“老人家说得对,咱们是应该往回走。”囊子劜师道。
“怎么……”囊子劜师旁边一名死士似乎听出了囊子劜师的话外之音。
囊子劜师掉转马头道:“咱们中计了。”
正当此时,土林里喊起砍杀声。
突如其来的敌人,让死士措手不及。
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伴着黏糊糊的汗水和血液,在这黄沙漫漫的土林里打得异常激烈。
杀手和死士,到底谁更厉害,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不过,他们恐怕等不到这个结论了,因为土林后面响起“嗖”“嗖”“嗖”的声音。
是的,箭声,这是多么熟悉的箭声。
“没想到你还请了帮手!”囊子劜师和晋满天斗得不可开交,还不忘和旁边的且莫甘聊上两句。
“你不会连这都没看出来,”且莫甘捡起地上的竹箭,箭头处刻有一个 “禁”字,“这可是汉朝廷禁军专用的蜀中竹箭。”
“禁军?”囊子劜师一愣,他是真没想到,禁军会追上自己一百多里。
就在这一愣之间,囊子劜师的手颈上,被八卦龙形针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晋满天哪肯放过这个机会,又是一记回身獠刀朝囊子劜师的脖子砍去,囊子劜师连忙回手,用铁扇挡住脖子,晋满天使足了力,硬要将龙形针卡进囊子劜师的肉里,囊子劜师奈何手颈使不上劲,眼看就撑不住,却听且莫甘道:“住手,晋长老。”
晋满天回头看了看且莫甘,确认是他的意思,接不情愿收手,跳开丈远。
“为什么放过他?”晋满天不解道。
“咱们现在真正的敌人,是朱开。”且莫甘道。
断臂朱开已经提着刀过来了,接茬道:“你说的没错。”
两人对视了一眼,朱开看看地上的囊子劜师,突然拖着大刀,快步过来,晋满天一把将且莫甘提上马,刀叶朝马屁股一拍,大声喊道“公子快走”,然后自己提着八卦龙形针迎了上来。
晋满天和囊子劜师比拼的时候,已经消耗大半真力,此时自然不是朱开的对手,不出三招,被朱开一刀破成了两半。
囊子劜师缓过神来,纵身追上且莫甘的战马,一跃坐在且莫甘的身后,且莫甘察觉,一扭头,正好被囊子劜师一招鹰爪抓住脖颈,战马飞驰中,朱开单手稳弓,牙咬弓弦,口中勒出血丝,一箭朝两人射去,且莫甘面朝后面看得清楚,可是囊子劜师并不知情,说时迟那是快,且莫甘反手压住囊子劜师的头,箭尖擦过囊子劜师的后颈,他感觉后劲一热,他心里很清楚,只有热血才会有那样的温度。
囊子劜师僵硬地抬起头,面色煞白,他的瞳孔睁得很大,很大,那不是他的血……
一只竹箭插透了且莫甘的喉结。
囊子劜师恍然大悟,是他,是这个他日日夜夜想要杀死的人,在关键时刻压住了自己的头,若不然,现在这只箭,应该是插在自己的喉结上。
“为什么?”囊子劜师瞬间坍塌了。
“因……因为……咱们是……兄弟……”咽喉被射穿的人,努力发出的声音,多少有些奇怪,毕竟,每一个字,都是带着血涌的。
兄弟?是啊,他当然知道,他们是兄弟,他憎恨的,正是他们是兄弟,这个从小到大,都比自己厉害一截的哥哥,这个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心头阴影的哥哥,可是此刻,当他再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所有的恨意都已消失殆尽,二十多年的所有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他记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次两人在草原上遇见了狼,是哥哥抱着自己,叫他不要怕,告诉他,有哥哥在,不会让你受伤害。
“哥哥,你能够一辈子保护着弟弟吗?”幼年的囊子劜师仰着头问道。
且莫甘抱着他,坚定回答:“一辈子……”
泪水,划过脸庞,冰凉,夏天的风,燥热,吹得眼睛燥热,吹得热血燥热。
“哥,撑住……撑住啊——你不要睡,你不要睡,你醒醒——醒醒——”
囊子劜师的喊声荡漾在土林,却叫不醒一个要睡着的人。
相信它不一样,高智商强逻辑不套路,请给我也给你三万字的相识机会。
二十三年前的一次杀戮,他失去了母亲,留下唯一的线索,便是兰芷凝香,层层迷局,牵扯大汉,匈奴,西域,楼兰,杀手组织,叛乱臣子,谁忠谁奸,孰是孰非,谁才是局中人,谁又能是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