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又来了。我曾想当一名老师，这是我心中埋藏很久的梦。
教师、医生、公务员是母亲曾经对我职业的最大期待。不过，我高中时候任性选择了文科，人生看似跟救死扶伤没了交集；我又在大学期间反复给母亲洗脑，说要捧上铁饭碗、吃上公家粮，家中要么非富即贵、上面有人，要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所以看似这辈子与衙门饭再无缘分。
母亲曾经说，你考虑下毕业后去中学当老师吧。这在母亲看来是理想的、令人羡慕的职业，工作安稳清闲、人际关系简单，尤其适合我这样选了好几年语言专业的人，她总担心我有些木讷迟钝，在社会上会各种吃亏。
我不是没考虑过毕业后当老师，我在读书期间辛苦考下了普通话等级证、教师资格证，辗转各种培训机构、争取各种机会做兼职教师。我还是很憧憬在中学、小学教书的表哥、表姐那样的工作，他们看似承受着学生升学的巨大压力，每次见面总是各种吐槽工作不公、环境黑暗，不过他们寒暑假四处游玩总让我羡慕不已。
我在大学读书期间逢年过节回家，总是会拜会教过我三年英语的苏先生，她调侃熊孩子难管难教，那些与学生斗智斗勇的事情，不过在我看来有趣极了。
从大学开始，我就开始做家教，又在培训机构做兼职，教过中学英语、教过初中语文，后来读到研究生时，在学院里担任留学生汉语教师，还有录制网络课程、去全国各地巡讲。
七年时间里，我在多数周末总颠簸在北京的公交、地铁；各种假期来临，又无奈将返乡计划无限后延，只为了攒齐课时绩效；每到月底时候，我看着银行账目又有了一笔收入，自己还挺开心，又听见别的同学跟着金融项目实习，一周的收入就甩了我一条街。
不过，我在当年的心态挺好，总觉得站在讲台，是自己身心最享受的时刻。我挺陶醉在讲台上的口若悬河，很欣慰讲台底下各种羡慕的、信任的、好奇的甚至质疑的目光，全部聚焦在我身上的感觉。包括为课程准备投影，为学生批改作业、设计试卷，为教研组录制音频、复印讲义，种种其他老师感觉辛苦、琐碎的工作，在我看来也是妙趣横生。
我想，也许是当年的兼职教师经历，本身就是我繁重学业的调剂。比起繁重的论文压力来说，我不算付出太多心血，获得了可观的经济收入，还在学生的尊重、家长的赞扬中，自信心、虚荣心无限膨胀。当年的我还是有些浪漫主义情怀的，我总庆幸在中学时代遇到了太多不错的老师，又有些腹诽各种关于应试教育带给学生过重压力的报道，想在我的课堂上用别开生面的方式让学生看到另外的世界。
我会重复我听到、看到、读到的幽默段子，和学生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我会自费买来图书、玩具和冰棍，奖励几个学习进步的孩子，也想着别忘了其他孩子也分享分享。我会在课堂上播放最时兴的电影，教那些留学生最时尚的rap，鼓励他们七嘴八舌说下对京骂、对世界杯的看法…
其实，当兼职老师最大的成就感，现在想想最让我激动的是每次课程结束过后，还是有几个学生会记得我。比如，教完中级汉语课程时，日本留学生小泉要回国，特地来见我和我合影道别。教完初二语文，一位姓肖的小男生特地委托她母亲，问到我的地址坚持给我发了好久的贺卡。在外地教完公务员的面试培训，几位即将跨上工作岗位的交警同学，齐刷刷站在我面前给我敬礼。
…这样的片段在我读书的几年里，常在脑海中慢慢咀嚼。它让我感觉到学习的知识多少有些价值，让曾经与人说话都脸红的我，意外地发现我还能与人互动沟通，这样有回应的感情，在那几年感情的表达还有些晦涩和扭捏的年代，总是让我对站在讲台的片刻沉醉不已。
我在文字里回忆过我少年时的老师。在那个还有些贫寒的岁月，人们的思想单纯、关系简单，老师们竭尽所能教会我包括知识在内的一切。十多年的求学生涯，我告别了羞涩和内向，看到了外面更宽广和美好的世界，我感受到了温暖和幸福，看到了光芒和希望。
现在来想，我曾经那么想成为一位老师。也许也是源自对讲台上那个我曾经无比羡慕的角色的向往。我哪里有什么教育的理想，我哪里有什么育人的宏愿，我只是渴望让底下同样焦灼渴望的目光看到课堂上的另外一种可能。
临近毕业，其实也找过教师的工作，可能也是当了好多年的兼职老师，对于多数的试讲都是浅尝辄止，不再过问。我听着曾经的老师、现在走上讲台的表亲们，述说着困局学校的无奈和惆怅，心中也生起想法期待能够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那时候的我也没想到，在职场上其他领域的折腾、周转，远远比备好每一堂课、改好每一道作业困难许多。
工作五年多，和讲台越隔越远，每次想回学校再看看也是各种纠结。我把当年学生送的贺卡和小礼物都保存了下来，我还偶尔想起不算漫长的兼职教师经历中，种种或快乐或辛苦的轶事。其实直到现在，听到别人称我潘老师的时候，而不是谄媚叫这总那领导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我再一次提醒自己，好好地干啊，多帮助下别人，得对得起别人的这一声老师的尊称啊。心路波折与当年走上讲台不无两样。
其实我还是挺想念当年的老师们。不过我还是有些遗憾，如果我早在职场跌宕几番，也许我会懂得珍惜校园生活的干净，我在当年做出的选择又是另外的景象。不过还是庆幸，这一路你们教会我的一切，让我在人生路上总是微笑着，充满希望地前行。
老师们，想你们了。愿好人一生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