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阿鲁是春贵楼的大伙计,在春贵楼干了四年,俨然成了这前堂的伙计头儿。连续几天的倒春寒刚刚过去,今儿天气晴好,街上的人多,春贵楼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顾客更多。尤其是城里那几个有名的公子哥儿,更是齐齐聚在了二楼雅间,包括那个难伺候的暴脾气,将军府小公子卢子昂。他这才刚刚在二楼被那位小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刁难一番,终于脱身走到楼下松口气就看见门口一个年轻人牵着马仰头愣愣地看着酒楼牌匾。这人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木簪束发,一身玄青色束腰长衫,立领窄袖,腰间一把长剑,浓眉大眼清澈无双,那气场,竟比楼上几个京城有名的公子哥儿还要出类拔萃。于是赶忙上前招呼。“公子,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咱们春贵楼可是全京城最好的地儿了,看您赶了远路,进来歇着吧。”

君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悠悠地牵着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谨知楼前。谨知楼已经不是当初的谨知楼,甚至已经不叫谨知楼了。君璃仰头看着门匾上那笔力虬劲的“春贵楼”三字,还能想起来当初谨知楼三个大字镶嵌在那里面的样子。物是人非,当年父亲最珍爱的一份产业已经丝毫没有了曾经的气息。翻新过的楼,重置的格局,陌生的伙计,君璃不由得笑笑,想着不知父亲见到如今这光景会是怎样的心情。

君璃把马交到伙计手里,迈进酒楼,也不管身边阿鲁叽里呱啦,径自走到二楼,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上三个拿手菜,一碗饭。”

阿鲁跟着这清清冷冷的公子哥儿一路,全凭自己一张好嘴才没冷场,终于听到公子哥儿的回话,却觉得这少爷的声音虽低沉却又清脆,好听的紧,再一好好打量少爷白瓷似的脸庞,竟然有些怔愣,明眸皓齿瓷肌红唇,竟好看的不似凡人。走回大堂的阿鲁拍拍心口,哎呀妈呀,自己居然差点把刚刚的公子看成了小姐。

君璃坐在窗前,自顾自地望着窗外,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注视中。

“嘿,那小哥,怎么看上去好生眼熟呢?”卢子昂捡起一粒花生米砸向还在倒腾自己手中木雕的相府小公子杨予廷,对窗外努努嘴“你瞅那个临街窗边那个,是不是跟上回在知春河上打架的那个大叔长得很像?”知春河位于京城北门外二三里地,河宽却浅,水流缓慢,每年冬天不拘丫头小子青年人老年人都会去上头溜冰玩闹。不止如此,知春河虽说离城不算近,但是人流大啊,天气好的时候,那些烤红薯的、卖风车的、玩杂耍的、卖冰糖葫芦的等等小商贩会有不少来这边聚集叫卖,甚是热闹。而卢子昂口中的这起官司就是正月初八那天他老子终于结假去衙门待着了,闷了好几天的他带着小厮就溜出了院子拐个胡同到了相府拽着正闲着发慌的杨予廷并户部尚书的独子沈毓就去了知春河上头。

那日天气晴好却大风,是以冰面上不空旷却也算不得人多,冰面上还有不少孩子拿着纸糊的风筝跑,河岸上卖烤红薯的老叟揣着袖子贴炉而站,卖风车的小哥正向一个抱娃的大汉推销风车,卖糖瓜的老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不住地吆喝,卢子昂跟匹撒欢儿的马一样在冰面上溜得飞快,上一次他溜冰将刚刚淘换来的小老虎木雕输给了杨予廷甚是不服,那个小老虎沉木所雕,关键是仅有指甲盖儿那么大却雕的栩栩如生,连尖利的爪子都能一眼辨出,是卢子昂生日时身为燕王妃的姐姐所送,虽不贵重却甚是难得,卢子昂很是喜欢,何况想他将军之子笔杆子没他相府出来的好就罢了,怎能连溜冰都比不过?要先热个身回去找他比比找回场子呢。

“唉~我看子昂又要找你比溜冰了,”沈毓笑着摇摇头,“从小到大跟你比了几百回,他怎么不死心呢?”

“我觉得甚好,”杨予廷脚下不停,慢悠悠地滑着,微微笑着瞅了眼感叹的沈毓,“人总得有点追求不是?”

“你当然觉得好,从小到大他的好玩意可都是被你骗去了!”沈毓深知杨予廷这一笑有多奸诈狡黠,按说这从小到大,从比谁撒尿远到比谁射箭准,从比谁先背出文章到比谁作画美,卢子昂是样样比样样输,虽说他们一个是武将之子一个是文臣之后,卢子昂却是连打架都打不过杨予廷的,给一般人早就不比了或者翻脸了,他俩偏能十几年如一日这么一块儿玩闹,不知道该佩服卢子昂坚韧不拔还是该佩服杨予廷宽容大度了。

然而还没等卢子昂回来找他们比,就见前方围了一圈人,杨沈二人赶过去发现卢子昂正跟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打得正酣。沈毓赶忙要上去拉开二人却被杨予廷拦住,虽然两个人貌似旗鼓相当打得不可开交,实际上卢子昂并非对方的对手且对方有意相让并没有下狠手。

“干什么呀?赶紧去给拉开啊!”

“啧啧,子昂功夫最近有进步啊,肯定是过年在家又被卢将军特训了,居然能跟那个人打这么久。”沈毓还是被拦着

“什么意思?”

“那个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机会不可多得!”说着也加入了战局。

“杨予廷你添什么乱啊!”沈毓一脸懵逼地看着打成一团的三个人,感觉又有一本书在等着自己抄了,他俩也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久。要知道从小到大跟着他们一起在外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结局就是卢子昂挨板子,杨予廷挨鞭子,自己抄书。

“还有脸提啊,冤枉好人还被人教训一顿。”

“你懂什么啊!我们那是……切磋!切磋武艺!”卢子昂将笑话他的沈毓的头一勾,显然是有些羞了。

“什么?就是那个被子昂哥哥冤枉偷钱的民间高手?”杨予平是杨予廷的弟弟,才八岁,今日听说哥哥要跟卢哥哥、沈哥哥还有刚刚出宫建府的九皇子赵禛出来玩,就死缠烂打跟着哥哥出来,现在听说就见到了当日哥哥说的高手很是兴奋,要知道,能被哥哥称为高手的人并不多。

“小爷那是故意找他练手来着!”

这边吵吵嚷嚷,杨予廷却一言不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窗边那个人。只见他明明不似凑热闹的人,却不停地四处打量着餐馆,平静又面带感伤。五官与那日打架的人非常相似,尤其是一对剑眉和一双星目,却显然不是那人。那人的脸廓比这个更加硬朗有型,这个更年轻,甚至两颊还有些肉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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