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艺术中心举办的Ontimeshow已经结束三天。
有天晚上六点,和牛油果去看2019秋冬走秀。
我们站在西岸艺术馆旁边的丁字路口,用手机导航,去油罐艺术公园,地图显示三百六十米的距离。当时交警手握着橙色信号棒,车辆通过路口时,他右手将信号棒举起,悬停在半空。不自觉得朝他橙色的棒尖方向看去,太阳消失,满天橙色的微弱光线。
眼前所有道路变成橙色,寻光向前三百六十米,到达油罐公园,大块面的方形静止水池、草坪、铺成了一个下坡台阶,往前走,显眼的红色钢铁就是售票口与验票区。
入场前无聊的让人发呆,扫视周围一圈,有紫色双马尾、黑色毛毡帽、巨型皮靴、湖蓝色短发、亮橙色西装、粉色夹克配Bra,哪怕我瞎编几句,还是超出我的想象范围,有些人脸上是自信,有些人会眼神闪躲,对周围人的目光不适应,衣服理应是带来自信的东西之一,帮助人们寻求内在喜欢的颜色、风格。被不理解的“时尚”裹挟的话,感觉像小时候完成了其他人的愿望,自己却不知道喜欢什么。
牛油果参加过两届时装周,流程她比较熟,所以我基本处于梦游状态。我们在场馆外面领了票,时间还多,台阶处的水池里面也有很多石头,一看就想打水漂,蹲下去找扁平的石子,一下,一下,一下,丢了三颗没有成功,我们就走了。
向前继续走200米,能看到排队入口,牛油果碰到以前的同事们,寒暄一番,我负责点头问好。
我们迟到了,六点的第一场。我说那怎么办,她说,今天这场秀是走两次的,分专业场和大众场。第一场都是品牌方、买手和媒体,气氛其实也不太一样,买手们会想,这件衣服买完之后摆在店里面哪里,然后再去showroom里面逛,上手摸一下材质。而大众场是开放给所有公众看的,我们已经迟来几分钟,专业场里基本上没有好的位置了,等第二场的时候再早点进去,这样能选到的位置比较好。
我就和她站到检票口旁边,那时天已经慢慢黑下来了,空气混着泥土和香水味,等人们的脸随天色暗到发灰,第一场秀就结束了,人们退了出来。我在旁边盯着人群,不想错过彩虹奔流的样子。
等人走完了,她拉着我往秀场里面走,进场后,四周都是白色的方块型座位,一个白色方块大约能坐四五人,共有四条区域排列二十块长方形的白格子,中间空出着两条长长的走道,她拉我坐在中间的一段,后面的其他观众也涌了进来,各自坐下,剩下的人立在四周。
牛油果往深处望着,确认了一下模特的出台口,我拿着相机在等,按室内光线调整相机,准备等会儿拍照。随后全场进入一片黑暗,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我突然一愣,把相机的曝光调高,一瞬间所有的灯又全部亮起,爆发出比关灯之前更强的光,整个场馆犹如白昼,模特从门的位置开始进入场馆。
我在白光里看向出台口,音乐响起,模特此时排成一列,跟着音乐的节奏出场,后台的秀导拿着对讲机,根据节奏点不断发出“走、走、走、走”的指令,另一个拿着对讲机的人,将一个个模特放出去。
我是第一次看秀,从出场时模特的表情、衣服细节、步伐的姿势、手的垂姿,都要细细打量一番。
出场时的衣服,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夸张的服装,最近在周围晃当时,听到对设计师的最多的夸奖就是:“你们这一季的衣服实用很多,非常不错。”感觉所有的艺术形式,最终都要走向更容易让人接受这一条路。
我继续拿起相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穿着勾勒完细节的衣服,手指微曲得自然下垂,脚尖笔直的朝向前方,步伐用力,动作干净利索,每次向前时,音乐和衣摆会一起晃动,她们就这样子从我眼前略过。我在她们刚出场时举起相机按下连拍,等她们快到我面前时就放下相机,开始看衣服的细节和模特的样子,等从我身旁经过,就转过头看衣服的背面,待她们离我三米远之外时,我就回过头等待下一个人从我面前走过。
全部走完时,她们会再一起出来走一遍,最后站到最前方,摆好姿势,再各自散开。
这场秀就结束了。
当模特们一散开,位置上的人们就马上起身准备走,这一切非常快,从开始到结束大约十分钟,我站起了身也想往外走,牛油果说要去一下后台,和认识的设计师打个招呼。
人们走的是和我们相反方向,所以她牵着我一直向前,当走到后台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就像是毕加索的《亚维农的少女》突然掉落在眼前。
模特们还在换衣服,不同程度的裸露着,而且后台十分拥挤,人来人往,有人大喊着,收耳环了,都拿过来。有的人也往里面走,找认识的模特说话,周围都是夸奖的词。由于在台上时,她们都是站姿婷立,面无表情的衬托衣服,但这一瞬间,每个人都开始讲话,混杂着不同语言和声调。
突然之间,像所有的人都活了过来。
正前方的人蜷缩着换鞋,回首对我周围的人讲话,我侧向右边经过,发现右边的人也脱了衣服,脊椎纤瘦得像两屿之间,开出一条蜿蜒公路,从脖子开始,消失于腰间。我立马转向左边,一群人正在脱,一时不知道目光该往哪里放,拉了牛油果一下,问她,我进去会不会不太好,她向周围指了一圈,示意我本来就周围男女都有,不要紧的。模特是有专业心理素质的。
但那个瞬间里,人们脱下台上板着脸孔时的衣服,开始互相交流起来,气氛像从一股股的潮汐,变成了自转的漩涡。
当我在想着这些的时候,牛油果已经说完话了,领着我从秀场后面走了出去,远方的人影稀疏,一片漆黑,只有零星路灯。
当走到最大的那家场馆里,所有的展台都撤了下来,衣服从衣架上扒了下来,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个地方过几天又会变成别的样子,我走到门前,向里面望了一眼。
彩色的人影在傍晚的旷野飞行,我在镜子上反射出一个黑影,什么轮廓都看不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