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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当天,她收到一个匿名快递,竟然是自己父亲的头颅。
1
“死者林天意,房地产商人,目前只有头颅,尸体其余部位暂未找到。”
1月16日下午两点,何木兰听了同事的汇报后,径直去了审讯室。
“我不知道谁寄的快递,我真不知道,但我觉得有三个人可疑。”哭红了眼的女人声音沙哑,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从血里咳出来的。
拿过同事记的笔录,何木兰仔细阅读起来。
今天,是林如梦三十岁的生日,刚好是周日。她一觉睡到中午十二点,肚子饿得咕噜噜响了才强迫自己离开床,简单漱口后就开门去觅食。
“咚!”开门就踢到一个纸箱,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晃。如梦低头,发现是个没有外包装的快递箱,快递单上没有寄件人,收件人栏位赫然是她的名字。
三两下打开纸箱,撕破塑料袋,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恶心得她立即吐了几口酸水。
难道是恶作剧?
如梦强忍着恶心把纸箱里的礼盒拿出来,解开蝴蝶结丝带,揭开盖子,瞬间傻眼。盖子哐当掉地,她张大的嘴半天合不上。
礼盒里,竟然是个人头,死灰的脸上冒着腾腾寒气,光秃秃的头顶白得要晃瞎眼睛。
这个头,是她爸的,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一屁股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差点背过气昏死过去。十多分钟后才缓过神,打了报警电话。
她到警局做笔录时,已清醒不少,平静地把当时的情形交代得一清二楚,一个细节都不曾落下。
可当警察问她是谁寄的快递时,她突然激动起来,一直重复之前那句话。
何木兰把椅子搬到如梦旁边,坐下后一言不发,只紧紧握着如梦颤抖的手。
直到如梦的情绪稍稍平复,何木兰才顺着刚才的话问哪三个人有嫌疑,为什么要怀疑他们?
如梦把手从何木兰手里抽出来,抬头看着这位短发女警,莫名其妙惨然一笑:“你有点像我唯一的闺蜜。”
“是吗?我很荣幸哦。”何木兰不在意如梦答非所问,顺着话头与她闲聊。
但如梦受到的刺激太大,情绪反反复复几次,何木兰和她聊了三小时,终于问出了那三个人和她及其父亲的纠葛。
他们都是如梦的前男友,分手后仍是好朋友,除了和何木兰有点像的那个闺蜜外,就只有他们三个知道如梦现在的住址。
她和父亲闹矛盾几年了,离家出走后,自己租了个廉租房,连父亲都不知道她现在住哪里。更重要的是,三个前男友,都是在如梦父亲威逼下和她分手。
“为什么不怀疑你的闺蜜?她也知道你的地址。”
“因为不可能,她压根和我父亲没有任何交集,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如梦的话斩钉截铁,“而且,她是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得了这种事?”
何木兰不置可否,但有了调查方向,立即着手调查。
2
第一个前男友,大学中文系老师苏松。
警察找到他时,他正在讲台上讲课,虽是选修课,但偌大的阶梯教室坐满了人,全是慕名而来的学子,没有一个人打瞌睡。
他讲的是穆罕默德的名言。
“有两件事我最憎恶:没有信仰的博才多学和充满信仰的愚昧无知。”
然后他问学生们:“你们有信仰吗?”
学生们沉默了,他也沉默了。
他总是四处张望,似乎在期待什么,也像在害怕什么。
何木兰在窗外观察许久,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浪漫主义的味道,还有萦绕在周身的敏感。
其他警察询问了学校的师生,得到的结论都是苏松是个善良温柔的好老师,只是不怎么合群,一心扑在文学上。课上滔滔不绝,课后寡言少语。
经过一番问询后,他的嫌疑被初步排除。
根据法医鉴定,如梦父亲的死亡时间大概在1月14日下午。因为只有头颅,通过瞳孔的判定时间并不精确。
苏松最近一周都住学校教师宿舍,案发当天下午,他和宿舍楼的一个哲学老师讨论了一下午默罕默德,全程不曾离开。
那位哲学老师证实了他的话。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3
“为什么和如梦分手?”
“她父亲不同意我们的事情,甚至插手干预我的事业,我没有办法。”苏松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继而归于悠远的平静。
“具体怎么干预?”
“他利用关系,让我投出去的学术论文都石沉大海……”苏松低头盯着怀里的书,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还有呢?林如梦说的可不止这些。”
“我好不容易成功登刊一篇论文,却引来抄袭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学校多次暗示我辞职”。
苏松突然抬头,定定望着何木兰:“我没有抄袭,我不可能抄袭!”
“所以你就放弃了?”
“嗯。”他再次低下头,脸颊微红。
“伤怎么来的?”何木兰没有继续询问感情话题。
苏松的下巴有道伤口,不深但长,看上去刚结痂,但苏松上课时讲话太多,面部肌肉崩开了伤口。
“刮胡子不小心弄的。”
“你用手动剃须刀?”
苏松微微点头。
“谢谢你的配合。”何木兰合上本子,脑海里倏地浮现出苏松在课堂上的沉默,抬头随口又问了一句,“你有信仰吗?”
“曾经有过。”
何木兰征得苏松同意后,带人查看了他的宿舍和家。
单人宿舍的陈设一目了然,一床一桌一沙发,桌上堆满了书。阳台上有个洗衣机,左侧是卫生间。
何木兰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看到一把手动剃须刀,刀锋闪着寒光,把手缝隙里还有几缕血痕。
“你认识李天明、蒋刚吗?”
“听过,没见过。”苏松的眼神聚焦在剃须刀上,不露痕迹地后退两小步,“他们都是如梦后来交的男朋友。”
苏松的家,也是一样的简单,家具不多,很多书都堆在地上,用书套保护着。
厨房的厨具齐全,但都未开封。何木兰戴着手套拿起一把带保护套的菜刀,白手套瞬间印上几个灰手指印。
她抹了下保护套上的灰,露出其镂空的部分,显露出的刀面闪烁着寒光。
4
闪着寒光的刀稳稳落下,将案板上的龙骨一分为二,肉末飞溅,血迹染在已暗红的案板上,像案板禁不住摧残流出的血泪。
屠宰场中,鲜红的、暗红的血污随处可见,就连地板砖缝隙都已被染红。
何木兰眼都不眨一下,盯着这个鼻梁上一道疤的男人。
男人是如梦第二个前男友,李天明,现在是个屠户。
如梦说,以前和他恋爱时,他是林天意企业底下一个工地的包工头。
工地摔死过人,他作为嫌疑人在警局呆了几天,结果乡下独居的母亲在那几天中风死了。
他和如梦就在那时分了手。
如果要因此报复,作案动机十分合理。
“1月14日下午,你在哪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搬刚运来的活猪。”李天明回答着,又一次手起刀落,将骨头砍断,干净利落。
“一整个下午都在?”
“都在。我一个人要搬二十多头两三百斤的猪,可不得一下午嘛。晚上我还宰了它们呢。”
“有人看见你吗?”
“还有另外两个屠户也在这里拉猪杀猪,他们都看见了。”
郊区的屠宰场,基本还靠人工操作,屠户们经常从下午就开始泡在这里,直到第二天早晨。
其他警察去找那两个屠户,证实李天明没有撒谎。
又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你们说如梦的父亲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来找我?我已经和她分手五年了。”
李天明终于停下来,双手在已看不清原色的围裙上胡乱擦了擦。
“我只会杀猪,不会杀人。杀人犯法,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道理我都懂。”
“分手后你们还有联系吗?”
“偶尔有,分手也是朋友嘛。她经常接济我,当时还帮我母亲处理了后事。”
“你们关系很好?”
“也谈不上好吧,朋友嘛,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他嘿嘿笑了声。
何木兰的电话响了,她接通,是局里打来的。
“何队,苏松刚刚报案,他也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里面是一只手。”
李天明这边盘问得差不多,何木兰准备回局里了解苏松报案的详细信息。
刚走到屠宰场门口,身后传来李天明的惊呼:“我靠!这是什么鬼东西!”
5
何木兰快步跑回去,见李天明面前有个大大的快递箱,箱子里是一条弯曲而僵硬的腿。
李天明张着嘴,眼里满是嫌弃。
她把李天明和那条腿都带回了警局,法医确认了腿属于林天意。
审讯室里。
何木兰询问了李天明收到快递及拿快递的经过。
“我老婆经常网上买东西寄到这里,让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她懒得跑。要是没拿,她指不定怎么骂我。”
屠宰场附近没有快递代收点,对于送件到这里的快递,快递员一般都是写上名字直接放在门口,打个电话叫人自己去拿。
李天明忙着杀猪,经常接不到电话,但会自己去门口看。
“我已经习惯每天去门口看看有没有我的快递,拿了就顺手扔在放猪肉的桌子下了。”
“屠宰场的血腥味很重,我闻不出异味。”
“这事真晦气,屠夫本就是杀生的行业,还遇见死人,倒霉啊。”
“……”
何木兰已经派人检查过了,整个屠宰场都没有监控。
也核实过箱子上的快递单号,是一个未下单的空快递单。
如梦和苏松收到的那个快递箱子,单号也是如此。
还查了负责屠宰场区域的快递员,对方表示自己并未送过这份快递。
李天明喋喋不休吐槽,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同事去查了他家里,并分析了屠宰场的血迹,都没有异样。
倒是苏松那边,有一点引起了何木兰的注意。
而且,方才回来时同事告诉她查到了一些如梦的事情,她便给如梦也打了电话请她过来。
6
“你们走后,我又去了趟学校,再回家时快递盒子就出现在门口。盒子上没有名字。”
“下午你们为了如梦的事情找我,我知道她收到的也是匿名快递,所以我不敢自己拆快递,就打电话报警了。”
苏松说完,长舒一口气。
平日里,他极少说这么长的话。
之前去他家时,何木兰就发现他所在的小区,比较老旧,没有监控。
“那人清楚你小区保洁的作息时间,也知道你今天好久回去,才能掐着时间去把盒子放你门口,且确定保洁不会在那段时间去你门口打扫。”
何木兰思忖道:“你仔细想想,有哪些人满足这些条件?”
苏松皱眉凝思了一会,摇摇头。
“我想不到。”
他连学校同一个系的同事都认不全,怎么可能关注得到自家小区的无关之人?
“可以让我呆在警局吗?”苏松看着何木兰,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害怕。”
“我们会派人保护好你的安全,不必担心,有任何可疑事情请立马联系我们。”
何木兰正视着他,眼神诚恳,并未因此有任何轻视他的意味。
如梦和闺蜜丁叮到警局时,苏松已做完笔录准备回去。两人擦肩而过时,彼此问候了一声。
然后,苏松的视线落在丁叮身上时,他顿了一下。
眼尖的何木兰发现了这个小细节。
7
“你就是如梦的闺蜜吧?”何木兰招呼二人坐下。
丁叮点点头。
“确实有点像。”
何木兰的目光从丁叮和自己差不多的发型上,以及丁叮因为练跆拳道而健壮的体格扫过。
如梦听后,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搭话。
“你和苏松、李天明谈恋爱时,有得罪什么人吗?”
何木兰见如梦情绪尚好,便不再闲聊,带着她进了审讯室,直入正题。
“只有我父亲,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他不允许我告诉别人我谈恋爱了。”
“为什么?”
“因为他不允许我谈恋爱。”
如梦看向何木兰身后的墙壁:“天底下每个父亲,都很介意自己的女儿被其他男人拐走吧。”
“那你父亲有得罪什么人吗?”
“很多。”
林天意是阳城最大的房地产企业老板,身家百亿,关系网络复杂,所有的竞争对手都是仇人。
做大生意的人,通常黑白通吃。
如果有被她父亲搞垮的老板雇人行凶报复,倒也合情合理。
但商业竞争对手报仇,为什么要把尸体分别寄给如梦和苏松?多此一举用意何在?
何木兰不看商业报纸,但也总听人说,林天意频频上商业报纸头条,而且他没有结婚,是无数人抢破头想傍的钻石王老五。
更重要的是,新闻没说过他有孩子。
这也是何木兰叫如梦过来的真实原因。
8
“你一个女孩子,自己租房住,不害怕吗?为什么不在门口和客厅装个监控?”
“我不喜欢。”
何木兰发现,上次和现在,如梦都刻意回避着审讯室里的摄像头。
“为什么不喜欢?”
“不喜欢被监视的感觉。”
“我们查到,你是你父亲在孤儿院领养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这件事?”
“我以为这和案子无关。”
“我们现在了解到的所有信息,都是你口述的,如果你刻意隐瞒些什么被我们发现,那我们有理由把你也作为怀疑对象。”
“我……”
“你被你的父亲拆散了三次姻缘,若怀恨在心,也可能报复。”
何木兰步步紧逼,她可以同情受害者,但对嫌疑人,她向来强硬。
“我没有,我没有!”如梦双手拍着桌子,激动得大吼大叫,再次泪崩。
“你会对救你出孤儿院的人下手吗?”
何木兰见她情绪又要崩溃,便等她发泄完了才继续问。
“你和父亲关系不好,是不是因为他插手你谈恋爱?还因此离家出走。”
“是,但我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害他啊。他是我的父亲。”
“父亲”两个字,如梦咬字很重。
“你想看看你父亲吗?”何木兰转移了话题。
“等找齐了再看吧。”
如梦望着何木兰,眼睛因哭太多而空空洞洞,她自顾自喃喃。
“父亲他,大概也不希望我看见他残缺不全的模样。”
“你谈恋爱前,你们关系好吗?”
“很好,他对我就像对亲生女儿一样。甚至怕有人对我不好,一直未婚。”
9
送如梦出去时,何木兰特意叮嘱她先不要把事情告诉媒体,以免凶手趁机闹大扰乱视线。
一直在等如梦的丁叮见她出来时脸色很不好,狠狠瞪了何木兰几眼。
何木兰在她们走后,派人几组人去保护且监视如梦和丁叮、苏松、李天明。
她心底有个疑问,林天意那样的人物,女人排着队给他挑,却为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不结婚。
一般大人物收养孤儿,要么为了博名声,要么用孩子挡桃花,要么和孩子的家人有些什么渊源。
孩子未被公开,前两种可能自然就不存在,那只能是最后一种可能。
想到这,何木兰又派了人去详细调查如梦的身世。
刚安排完,先前出去调查第三个前男友的小组人员都回来了。
他们没有找到他。
公司说他请假了,家里没人,电话也关机。
几人正说着,有人来汇报刚刚警局门口有人开车来报警。
报警的人声称收到一个匿名快递,里面是一只手。
经法医鉴定,手也是林天意的。
报案人正是如梦的第三个前男友,蒋刚。
10
据蒋刚交代,他晚上十一点半应酬完开车回家,途经双喜路时下车小解,回到车上时副驾座位上就多了一个没有寄件人的快递箱。
他的行车记录仪上周就坏了,他一直忙着没去修。
双喜路段上,有一段监控盲区。
他刚好停在那里。
他是林天意公司的市场经理,被林天意处处刁难,当狗一样对待,在全公司都抬不起头。
林天意当着客户面扇他巴掌,他还能笑呵呵地问“老板你手疼不疼”。
从知道如梦和林天意的关系后,他火速和如梦分手。
“老板的女儿碰不得,我癞蛤蟆就不妄想吃天鹅肉了。”
这是蒋刚的原话,和先前如梦的话吻合。
如梦说过,公司的人都认为蒋刚是靠无下限地讨好老板上位,所以并不是很服他,明里暗里使绊子,让他举步维艰。
理论上讲,蒋刚可能因此迁怒于罪魁祸首,杀害林天意。
但根据蒋刚的描述,他很在意这份职位,这份工资。
既然这么久都忍了,他没必要也没胆量冒着失去工作进大牢的风险突然动手。
作案动机不足。
加上1月14日下午,蒋刚在公司开会,人证很多,还有会议室的监控证明,他的嫌疑几乎可以完全排除。
至此,如梦主动透露的三个嫌疑人,都靠完美不在场证明洗掉了嫌疑。
倒是如梦自己,说案发时一个人在家,不在场证明并不充分。
11
醉心学术的大学老师、小学未毕业的工地包工头、还有不得志的企业中层,三个完全不同圈子的人,如梦的恋爱对象跨度很大。
她是在和父亲怄气还是另有原因?
何木兰一个头两个大,理不清头绪。
四个人都收到了匿名快递。
四个人所在位置都没监控。
四个人都和死者有所瓜葛。
一切都太巧合!
审讯室的灯都关了,她坐在黑暗中,重复睁眼闭眼,不知过了多久。
她看了眼时间,1月17日凌晨三点半。
调查陷入了僵局。
何木兰推测,他们四人之间,肯定存在某种联系。
但是,没有证据。
她开了灯仔仔细细将四个人的笔录看了几遍,视线落在如梦说丁叮的那句话上。
如梦自身都有嫌疑,还特意供出三个前男友,强调闺蜜丁叮和父亲毫无关系。
看似不经意的话,此时读来却觉刻意。
而且,如梦报案时候虽然看起来哭哭啼啼,伤心欲绝,但对于过程的描述,细节一个不落。
这不符合常理。
何木兰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按如梦的引导在调查,直接将丁叮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立即安排了人调查如梦、丁叮、三个前男友的通话记录、他们的银行账户,以及生活圈子后,何木兰驱车回了家里。
大脑持续运作了一天一夜,她需要休息。那夜的雨很大,电闪雷鸣,但何木兰睡得很沉。
早晨7点半,何木兰被一通电话吵醒,接听后她点开了新闻。
早间新闻说,一清洁工6点半掉入天空花园小区附近的一个窨井,发现其中有几个黑色塑料袋,里面都是僵硬的尸块。
雨还没停,在警察赶到前已有许多人围在那里。
12
尸块是林天意的。
法医将碎块拼凑成了完整的尸体。
经过对尸体各部位的检测,将林天意的死亡时间精确了一点,1月14日下午3点到5点。
时间间隔缩短了。
核实调查笔记,苏松1月14日下午2点到6点都和哲学老师在一起,李天明从下午3点开始就在屠宰场直到半夜12点,监控显示蒋刚下午3点到5点都在会议室。
那时的如梦和丁叮在哪里?
何木兰再次请了她们俩人回来。
跟踪的人说,她们昨晚一起回的丁叮家。
她们到警局时,门口已围满了记者。
他们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得知如梦是死者林天意的养女,挤破头想采访她,争取拿下头条。
知名地产商死于非命,是情杀、仇杀、还是劫财?
真相还未查出,各路媒体都使出浑身解数博眼球。
何木兰叹口气,知道自己要加快进度了,不然媒体不知道会编出怎样离奇的故事诱导大众。
13
出去跟踪监听几个嫌疑人的同事说,昨天半夜如梦没有回自己家,被丁叮带回了家。
三个前男友都给如梦打了电话,只说了些关心话,没有其他。
何木兰安排了人带如梦去看拼好的林天意遗体,这是她之前答应的。
自己则回到审讯室问丁叮案发时去了哪里。
“在家练跆拳道?”
“一个人?”
“是。”
“你很喜欢跆拳道?”
“不可以吗?女孩子也要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丁叮始终昂着头,说话很冲。
与此同时,何木兰派人对如梦及丁叮家里的申请了搜查令,理由是二人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你和如梦怎么认识的?怎么成的闺蜜?”
丁叮微微笑了笑,略略低头,陷入回忆。
彼时,她们还是大学生。
晚上十点过,丁叮戴着耳机听音乐,不知不觉走路公路中间,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疾驰靠近的车。
当突如其来一股力量将她拽倒在地上,丁叮本能地骂了句:“我去,这他妈谁拉我?”
扭头看见一长发女孩也倒在地上,皱着眉,嘴里嘶嘶抽气,显然跌伤了。
她身后,刺眼的灯光逼近。
丁叮也没多想,赶紧抱着女孩滚了几圈,直到撞上路基。
如梦救了丁叮,丁叮也救了如梦。
“咚咚咚”,死里逃生,两人都心跳如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当两人终于缓过神想站起来时,才发现彼此的长发已在滚动时纠缠在丁叮的发夹上,半天都理不开。
她们相视一笑,躺在地上仰望着路灯,开启闲聊模式。
然后,惊喜地发现,彼此竟然是校友。
自那以后,两人成了闺中密友。
她们很有默契,都不曾问彼此的过往,不问家世。
她们相处,仅仅只涉及她们。
“你学跆拳道是为了如梦?”
“有问题吗?”
“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对朋友好天经地义吧。”
“……”
14
两小时后,去搜查的人回来了。
他们在丁叮家,发现了带血的砍刀。
丁叮家,正好就在天空花园小区。
将刀上的指纹取样和如梦、丁叮的指纹比对,证实是丁叮的。
“为什么杀林天意?”证据确凿,何木兰单刀直入。
“他是禽兽,欺负梦梦。”丁叮拳头紧握,咬牙切齿。
“她什么都不说,但我都知道。”
她全都知道。
如梦之所以胡乱找男朋友,只是想挣脱林天意的掌控。
如梦每次回家都会被性虐待一整晚,回来后只说自己兼职累了。
丁叮偶然遇见过林天意来学校找如梦,也见过她身上的种种痕迹,只是她选择缄默,所以如梦并不知道她知道。
实在受不了,如梦才离家出走,拼命逃离。
搬进廉租房后,如梦终于清净了三个月。
可她还是被恶魔林天意找到了。
1月14日下午,丁叮去找如梦,发现林天意在如梦家门口。
所幸,如梦不在家。
丁叮说知道如梦在哪里,将他骗回了自己家,然后拿起砍刀解决了他。
“那为什么把尸体分尸后分别寄给如梦和三个前男友?”
“三个都是胆小鬼,遇到一点点困难就放弃如梦,我当然要好好吓吓他们。”
“我想让梦梦看看这个禽兽的下场。”丁叮说着说着,双目猩红,阴恻恻地笑了。
她在把如梦打造成受害者!奈何演技拙劣!
何木兰定定地盯着她:“你在撒谎!”
丁叮说自己家是案发现场,但她家的每个角落都检测不到一点血迹,只有凶器上的血迹。
她说自己是临时起意,可正常人谁会在家里常备一把砍刀?
“信不信由你,事实就是这样。”
撂下这句话,丁叮转过头,一直盯着摄像头。
无论何木兰再追问些什么,她都保持沉默。
15
出去调查的几组人都回来了,带回来几个消息。
林天意家的阿姨说,林天意对小姐很好,事无巨细,连卫生巾都帮她买。
小姐上大学后,每周末回一次家,林天意早早就等着。
后来,小姐不回家了,林天意就天天打电话,却不曾发脾气。直到电话也打不通了,他才发怒砸了小姐的房间。
但是第二天,又叫人来恢复了原貌。
至于林天意和如梦的男女之情,阿姨并不清楚。
但她说林天意从未带过女人回家过夜,如梦曾怀孕流产过。
“原来林天意喜欢养成系,真变态!”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句。
对女儿秘而不宣,单身多年不结婚,居然是因为要自己养一个性伴侣。
何木兰皱眉思索了一会,丢下这群同事离开了。
16
纯白的房间里,冒着白气的冰柜一格被拉出,露出林天意拼合好的尸体。
如梦盯着他,眼神古井无波,和盯着超市冰柜里的一块冻肉没区别。
唇角上扬,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何木兰看见她瘦削的双肩,还有转过身时的满脸泪痕,心里某个位置触动了一下。
但面上,她保持着平静。
“你们真的只是父女吗?”
“你都查到了还问我?”如梦耸耸肩。
“怎么不算呢?父女,不就是一种关系而已。只是我们之间,不止一种关系。”
何木兰伸出手,想把如梦握成拳头的手展开,但伸出的手悬在帮空停滞片刻,缩了回去。
“如梦,自首吧。”
如梦恍若未闻,继续盯着林天意的尸体。
何木兰站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虽然证据指向丁叮,她自己也认罪,但她的话漏洞太多。”
“而且,”何木兰顿了下,见如梦眼皮抬了抬,才继续说。
“让最爱自己的人顶罪,你不觉得愧疚吗?”
如梦冷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虽然我还没弄明白你们怎么做到的。但我想,苏松,会成为我们的突破口。”
17
“阳城富豪林天意惨被分尸,凶手竟然是女儿闺蜜!”
“林天意侵犯养女多年,闺蜜怒将其分尸。”
“富豪的变态嗜好……”
一夜之间,新闻满天飞。
警局没有泄漏任何消息,媒体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看来如梦的动作还在继续!何木兰想着,车已到苏松小区。
才一天时间未见,苏松已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几个度。他弓着背,尽力缩着身子,开了门后继续窝在沙发上,紧紧抱着一个靠枕,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视里关于丁叮残忍杀害林天意的新闻。
“下巴的伤好了?”
“嗯。”
“那心里的伤呢?”何木兰发问。
苏松惊讶地抬眸,嘴巴微张。
“我们查到了你和文欣兰校长的情人关系……”
苏松打断她:“她帮了我。”
“下巴的伤是她弄的?”
“是的。我想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她不同意。”
他突然把脸埋在靠枕里,低低抽泣起来:“我把信仰弄丢了。”
“如果你愿意,还能找回来。”何木兰拍拍他的背,语气坚定。
“找不回来了,”苏松摇摇头,“但不能再把良知也丢了。”
“你和丁叮,是什么关系?1月14日上午,她来学校找你聊了什么?”
“她是个好人,她是冤枉的。”
苏松按下遥控器,盯着黑屏的电视许久,才下定决心说清楚整件事。
18
多年前,还是大学生的如梦主动追求苏松,二人谈了两年的地下恋情。
林天意发现了此事,不动声色中就差点让他失去所有。
承受不住的他无奈选择了分手,为了事业接受了校长文欣兰的橄榄枝,成为她的地下情人,以此换取自己在学术界的立足之地。
他知道,是文欣兰帮着林天意把自己踩到尘埃里的,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如梦经常找他谈心,诉说林天意对自己那变态的控制欲。
他听着,也只是听着。
后来,如梦又谈了两个男朋友,也被林天意生生拆散了。
林天意越生气,如梦就越快乐。
再后来,如梦经常把他们三人聚集在一起,痛骂林天意的罪恶。
本来,只是一个发泄的渠道。但时间久了,大家渐渐同仇敌忾,把林天意视为仇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如梦想了一个计划,大家都能报仇,还能全身而退。
因为,她笃定有人会替自己顶罪。
那个人就是她的闺蜜,丁叮。
如梦不止一次地表示,丁叮肯定是同性恋,喜欢自己,等她对自己的感情足够深了,就可以利用了。
苏松反对:“不应该牺牲一个无辜的人。”
“这世上任何对我有妄念的人,都不无辜!”如梦目光灼灼。
想起文欣兰隔三差五暴打自己,想起她脸上藏污纳垢的褶子,想起自己被迫舔舐她的双腿……那不也是她对自己的妄念吗?
苏松终究是点了头。
李天明更不用说,本就觉得自己母亲是被林天意害死的。
至于蒋刚,在如梦帮助下贪污林天意公司五百万,落下了把柄。
19
“你们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林天意虽禽兽不如,但他真的在乎如梦。”
他们伪造了一个如梦被绑架的视频,发给林天意,要求他单独来交赎金,否则,他们就把如梦先奸后杀。
林天意同意了。
而且,他真的一个人来了郊区那栋废弃的楼。
几人事先准备了陷阱,林天意掉进去后直接摔晕了。为了保险,又注射了几管镇静剂。
李天明把他装在蛇皮袋里,混在运生猪的货车里。
做完这些,时间还不到13点。
蒋刚回公司特意开了个会,苏松回学校找哲学老师聊天,如梦则回了家等待结果。
在屠宰场,李天明趁着搬运生猪把林天意搬了进去,在杀猪的中途铺好塑料膜,像杀猪一般把林天意分尸,装到快递盒里。
事后,在烧热水的锅炉里烧掉带人血的塑料膜和衣服,继续杀猪。
那两个屠户确实看到他一直在忙活。昏黄的灯光下,血腥味熏人,处处都是红白交错的猪肉,谁又能看清其中还夹杂着人肉呢?
半夜12点,李天明打整好所有猪肉,抱着一摞快递回家了。
两个屠户见怪不怪,都知道他经常替老婆拿一堆快递回去。
每个匿名快递,都是当事人自己放的。
等如梦攻破丁叮的心理防线,心甘情愿顶罪时,她把李天明杀猪的一把砍刀放到了丁叮家里。
20
“为什么弄得这般复杂?”
“如梦说,林天意不得好死才能解心头之恨。名人失踪或遇害,总要结案才行,否则警察会一直追着不放。”
“那如果丁叮不愿意顶罪呢?”
“没人顶罪,李天明会自首,承担一切。如梦会以资助的名义给他妻儿两千万。”
“1月14日上午,丁叮找到我,说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而且她愿意配合。”
“只是她劝我不要掺和这件事。她说我只属于文学,不属于这个污浊的世界。”
“她是个好人。”
苏松掏出一支录音笔,递给何木兰。
何木兰有些惊讶他竟然偷偷留了证据。
“不过是一个胆小懦弱的人害怕被过河拆桥而已。”苏松伸出双手,等着何木兰的手铐。
听完苏松录音笔中的一切,如梦讥讽道:“他果然还是个胆小鬼!”
“拉着所有人下水,让他们给你打掩护,你胆子倒是大。”何木兰冷着脸,对如梦的最后一点同情也消失殆尽。
“你害了四个无辜的人。”
“无辜吗?他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在乎我,可在林天意面前,都是跪着的。我的好闺蜜倒不是他们那样的,可她让我觉得恶心。 ”
“何警官,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21
以下,是如梦口述。
5岁那年,有个富豪来孤儿院挑选自己要收养的孩子。我特意穿了白裙子,安安静静坐在花圃边。
他路过时,我露出甜甜的笑容,喊了一声“爸爸”。
果不其然,他放弃了已定好的孩子,选了我。
到家后,我才发现他真的很富有,房子大得和城堡一样。我的房间,是粉色系的公主房,我的最爱。
他会帮我洗澡,仔仔细细地抚摸我的每一寸肌肤,包括私处。第一次时,我还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总是在他的指尖下颤抖,逗得他满面笑容。
“梦梦啊,爸爸以后会一直帮你洗澡,别怕哈。”
我没想到,他说的一直,是真的一直。
初中时,学到了性启蒙课程,我开始抗拒他给我洗澡,要阿姨给我洗。
“梦梦,不听话可不行哦,不听话的孩子会被送回孤儿院。”他笑眯眯地进了浴室,我只能妥协。
14岁时,我第一次来月经,羞得满脸通红。
他亲自去给我买卫生巾,还有成人文胸,笑得满面春风:“梦梦长大了,是个女人了。”
很快,我就知道了什么叫女人。
事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想了一天一夜,都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可以这样对女儿。
他说:“正因为是爸爸,才应该这样对女儿。”
我不明白,直到城堡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我们纠缠的味道,我才知道这是他的恶趣味。
“女儿”对于“爸爸”,只是性奴,只是玩物。
22
我不想一直这样下去!
上大学后,我下定决心改变。
我在学校偷偷和全校最文艺的老师谈恋爱,借口做研究整月不回家。
因为回家次数变少,他开始变得疯狂。每一次回家,都在我脖子上拴上链子,用皮带抽打我,最后折腾掉我半条命。
他的风格越来越暗黑,口味越来越重,连我的房间都改造成了那种风格。
那又怎样?只要在学校,我就是自由的。
雏鹰注定飞不出老鹰的疆域,男友苏松是个胆小鬼,架不住父亲的“敲打”,跟我提了分手。
那天,我突然意识到,他是我的五指山,这辈子都会压着我。
当晚,他在我身上发泄时,疯了似地怒吼:“你逃啊!你越逃我越高兴,这样的游戏才有趣。”
也是那晚,我流产了。我还不知道肚子里的小生命属于谁,但他已经离开了。
林天意不是说着玩的。
后来我赌气找了他一个工地上的包工头当男朋友,前两个月顺顺利利,第三个月工地就出了事,男友被警察调查,他的母亲得到消息后,突发脑溢血病死。
我知道是我那所谓的“爸爸”干的。我回到家冲他发脾气,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把我拖进浴室,洗得掉了一层皮,浑身被热水烫得通红。
“你可以跟别的男人,但不能和包工头那么低贱的人!”
“洗干净你身上那难闻的味道!”
呵,原来他不喜欢我和他看不起的人在一起。
那我偏要!
他的公司,有个小中层叫蒋刚,是他的出气筒,最被他瞧不上,真是我的最佳选择。
蒋刚能忍,是为了钱。在我的帮助下,他挪用了公司五百万,天天跟供祖宗一样供着我。
他不知道我是林天意的养女,还以为我只是个头脑聪明的女人。
直到我那父亲发现了端倪,对他变本加厉地刁难,终究是让他知难而退了。
男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货!
和蒋刚分手后,我回到林天意的城堡,挑衅他:“我恶心到你了吧。”
万万没想到,他比我更恶心:“既然我的乖女儿口味这么重,那我就叫几个朋友一起来玩,怎么样?多人游戏,我还真想试试。”
他禽兽不如,居然真的这样做了!还把这些全部录了下来,在我房间里反复投影。
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我恶心到吐。
23
和苏松分手后不久,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叫丁叮。
我夜夜在酒吧买醉,她一直陪着我。在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骚扰我时,她会挡在我身前,怒视那些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别人瞪她骂她,她就梗着脖子更凶地瞪回去,骂回去。为此,她挨了不欠揍。后来,她还专门去学了跆拳道,如今已是黑带。
为了唬人,丁叮还特意留了短发。
我以为她是无条件对我好。
但我错了。
她说:“梦梦,就算你没有男朋友,我也可以保护你。”
我本来是感动的,可她却捧着我的脸,离我的唇不到一厘米。
她鼻尖的气息传到我的鼻腔时,我的胃里一阵翻涌。
想起平日里她对我敏感部位有意无意的触碰,我才意识到她和林天意简直是一丘之貉!
强忍住反胃的感觉,我作出感动的模样:“老公,有你真好!”
后来,无论我是否交新男朋友,我都一直叫她“老公”。
她很受用!
从警局报案回来那晚,她知道后飞奔来陪我,像遇见危险的猫一样绷紧身体,把瑟瑟发抖的我紧紧揽在怀里。
我在心里冷笑:很好,时机到了。
24
如梦和丁叮一起从警局回家的那晚。
副驾的如梦歪着头,一直盯着窗外,沉默不语。
丁叮时不时看向她,张了几次嘴都没说话。
“梦梦,今晚我陪你。”
“嗯。”
“去我家吧。”
如梦没说话,默认了。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一起过夜。虽说是闺蜜,但如梦不喜欢和人同住,每次都各回各家。
打开灯,映入眼帘的墙壁满是花花绿绿,贴满了丁叮和如梦的合照。
如梦一步一步往前,一张一张凝视着,每一张都停留许久。
丁叮给她倒了水,她也不接。
如梦并不是第一次来自己家,这些照片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但她如此认真的审视它们,还是头一次。
丁叮有些疑惑,但想到如梦才被警察逼问许久,又觉得可以理解。
经历过重创的人,总会有些明里暗里的反常。
“老公,这张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去酒吧那次,两个人都喝醉了,在舞池里硬要拉个帅哥给我们合照。”
如梦的声音淡淡的,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
“这张,是你为我出头被揍时的监控。”
“还有这张,是我们一起出海时照的。海上风很大,浪也很大,阳光很烈,你在我身前挡住这一切。”
“这张……”
“梦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不求回报。”
“你就是最好的回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因为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是你告诉我的,对于欺负自己的人,不能忍耐,要反抗,以牙还牙。”如梦的眼里蓄满泪水,声音沙哑。
“我的养父,不是个好人……”
她讲完自己的故事时,泪已干涸。
在她的故事里,林天意已经过分到把狼牙棒往她下体塞,她反抗时失手杀了他。三个前男友为了救她,才搞出分尸戏码。
“没事,有我在,你不会坐牢的。”丁叮听完,双目猩红,心疼地握住如梦的手,拉过她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她找如梦拿了凶器,商量好了口供,决定顶罪。
25
就丁叮那口供,明显经不起推敲,绝对不是那晚反复研究好的话术。
何木兰把事情从头到尾又捋了几遍,发现自己一直在被如梦诱导,而如梦则一直在被丁叮诱导。
丁叮早知道如梦的一切,她以近乎“舔狗”的身份陪伴在如梦身边,保护她,也反复朝如梦灌输“对于欺负自己的人,不能忍耐,要反抗,以牙还牙”。潜移默化的影响中,本就忍无可忍的如梦终于爆发。
如梦精心布置一场局,殊不知自己才是局中人。
“你是当年林天意先选中的孩子,可半路被如梦截胡了。”何木兰语气笃定。
丁叮笑了:“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一切的一切,丁叮都没有直接参与,更没有证据。
最终,她以伪证罪被量刑。
结案的那天,何木兰从警局出来,走到十字路口旁,看见人来人往,深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吐出来。
她本来很想知道丁叮耗时耗力演完这出戏后可曾有片刻后悔,此刻却释然了。
人心,不可直视。
也许,报仇,就是丁叮的信仰。反抗,是如梦的信仰。
而自己,只信仰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