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胖登机去三番。
临飞前,我问他,有什么要说的?
他说,好久没看你写东西了。
我问他,还有呢?
他说,没有了,关机了。
好吧,三胖。这是爸爸补交的作业。
李府街紧临中山门,长不过八百,宽也仅限两车并行。说起来是“街”,其实不过一条寻常巷弄罢了。
因与某个以食堂闻名的高校毗邻,街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餐馆、小食店。一到饭点,下课的学生、午餐的白领、小区的老头儿老太都会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此。一时间烟雾缭绕、油香扑鼻,说不出的热闹景象。
若是在冬夜,远远地,路灯亮起。那昏黄光晕笼罩着烟火气,让人说不出的温馨惬意。老板娘热情地不像话,她会责备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吃饭,会叮嘱你垫补点儿东西再喝酒,会在上“水煮腰花”的时候带一抹浅浅的笑。
那一段时间,我们四人经常出没于李府街一带。喝啤酒、黄酒、解百纳,吃鱼头、腰花、毛血旺。
武汉来的葛大,到南京不足一年,吃辣的功夫却大不如前。肠胃尤其脆弱,动不动就腹泻不止。他一般不喝酒,但却照样尽兴。他是一个三岁女孩儿的爸爸,还是一个好司机。
半山园欣欣,住得最近,李府街走到头就到家了。所以他最反对我们去李府街以外的地方吃饭,尤其是在葛大没车的时候。
三胖,光吃不说话。坐在对面看他吃,是一种享受。我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专心致志的吃相,对世界是一种治愈。喝着抽着,吃着喝着。等到心爱的骨头上没了肉,他才放下筷子擦擦手。点一根,看看我,看看欣欣和葛大。
我们四人热络起来,离不开每天加班后的饭局。没有激烈地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一切随意。这样喝起来很舒服自在,往往就容易上头。喝大了,不要紧。自然会有人送你回家,贴心一点甚至还会帮你掖好被角、关上灯。住在扇骨营的一年多时间,许多兄弟姐妹、至爱亲朋都曾给予我醉后的关怀。
那时的三胖,有个女朋友。因为常与我们把酒言欢,自然不能与她长相厮守。所以女朋友怨气很大,自称“活寡妇联盟”理事长。从那以后,三胖很注意兼顾。两人相处顺风顺水,一度有过托付终身的念头。
2014年年末的一天,北风呼啸,彤云密布,眼见得憋着一场好雪。
三胖初次登门,带了一份“陆家鸭子”,是前脯,够我晚上就酒。
烧水、涤器、泡茶,和三胖扯扯闲话。小小的屋子一览无余,三胖翻翻桌上的书,看一回我的小玩意儿,都表示兴趣不大。最终把目光停留在墙上的一幅画上。这幅画不值一提,是我涂鸦自愉的东西。画上明月中悬,老翁缩手盘膝,单丝独钓,愿者上钩。三胖看了好一会儿,拍张照,坐下喝茶。
正山小种,性暖,茶过三泡,生津回甘。
三胖起座离身,赶在女朋友下班前,接她吃个周末晚餐。看得出来,三胖心里甜蜜温暖,我也为他高兴。
离开南京后,与老友聚少离多,加之工作琐碎萦怀,不免联系渐减。
七月的凌晨,夜风清凉。三胖告诉我他分手的消息,那时我刚九死一生从酒局上全身而退。记不清与他胡乱哈拉了些什么,只记得他跟我说,想看到我写点东西,随便什么都可以。
辗转两月有余,三胖也早已抵达三番。不知他一人是否孤单,是否还会想起从前的姑娘。
偶尔想起,可以。
念念不忘,不必。
祝好,三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