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还有些茫然,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白色墙壁。
“别看了,这里面没有任何可供你利用的东西。”我抽一口烟,微微仰头吐一个烟圈出来,有些蔑视的看了看仿佛刚睡醒的嫌犯。
嫌犯的罪行是故意杀人。这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原来也是警察,按资历还算得上是我的前辈。不过话又说回来,做我们这一行的,精神压力这么大,难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交代罪行吧。”我尽量使谈话简短,希望能够早点结束。一方面,我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另一方面,时间越久,也意味着我越危险。
他不说话,稍倾了一下脑袋,眼睛飞快的打量了我一眼。
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果然有着常年做我们这一行的锐利。能够一眼洞悉对手的想法是我们刑警的基本要求,可真能做到这一点恐怕没有十几年的工作经验还很难做到。况且他还掌握了很多其它的技能,并且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比如说,能够利用身边的一切物品,小小的挖耳勺可以变成开锁工具,钢笔在他手里也是杀人利器。所以说他极度危险。这也是我们把他安排在这样一间审讯室的原因。
我和他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一张桌子,除了拷着他的手铐和我们坐着的椅子之外别无他物,活脱脱一个囚笼。
我心稍定,至少现在看来他没有能力伤害到我。
他低沉着头,像是快要睡着,没有一点配合审讯的意思。
我有点着急,内心的压抑和对他的忌惮让我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场谈话,真不知道上面怎么把这种任务交给了我。
“你说,”我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就势咽了口唾沫,“你说你警察干的好好的,怎么就杀人了呢?再说杀的竟然还是嫌犯,就算那嫌犯罪大恶极,你也犯不上把自己搭进去吧?”
我边说边注意他的举动。他身体不可抑制的颤抖了一下,好像在竭力控制着不被我发现。
我决定加大攻势,“听说是审讯不顺利?你当刑警这么多年遇到不配合的嫌犯还少吗?就说现在,你这么不配合我还不是照样在耐心的劝说你?干咱们这一行多难啊,天天被各种犯人折磨得做噩梦……我说兄弟,你既然是过来人,就该懂我的痛苦,赶紧配合我录完口供,咱俩都不用在这耗着了。”
他抬起了头。还是不说话。
神情平静不像是在接受审讯,反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愈发急躁。
看了下手表,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我面前的审讯稿上空无一字,因为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不耐烦地拿钢笔敲敲桌子,对他吼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吗?你的犯罪证据审讯室的监控录像记录的清清楚楚,就像这样——”我举起钢笔比划了一下,“你就这样把钢笔扎进了嫌犯的脑壳,还真是心狠手辣啊,怎么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可能是我的声音比较大吧,审讯室的门开了。小王探头进来,对我喊了声“报告”。我余怒未消,“小王,别怪我声音大,你进来看看,这个混蛋到底有多么混蛋!”
小王估计是被我吓到了,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您先别生气,我是来送材料的……”说完把几张材料放到桌上就赶紧出去了。
我拿起材料看了一眼,感觉精神陷入了疯狂旋转的旋涡之中。
桌上是他的精神鉴定报告。
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易动怒,臆想且缺乏理智思维,经鉴定认为无自我控制能力。
这算什么?我辛辛苦苦忙活了半天就换来这么一个结果?凶手就在眼前我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他凭着这么一张纸逃避制裁?
我瞪向他,他毫不示弱地回看我,还是那个一直不变的神情。但我却分明从中感受到了嘲弄。
原来他在等待的就是这个!早就算计好了如何逃避制裁,难怪表现会如此淡定!
怒火燃烧了我的理智,手不由自主的拿起了桌上的钢笔。
既然法律无法制裁,那就让我来制裁你吧!
我举起钢笔刺向他的脑壳,鲜血在我眼前溅射……
我望着鲜血淋漓的手,忽然理解了他的感受。受够了日复一日被行色各异的嫌犯折磨,此刻我竟有种难以言说的快感,就像是困在囚笼里的野兽获得了解脱。
想要嘶吼,却喑了嗓子,我望着他痴痴的笑起来。
也许我也有精神病吧,恍惚中看到闯进来的小王,我晕过去的时候这样想。
从睡梦中惊醒。
精神还很恍惚,仿佛还没从刚刚的噩梦中缓过神来。
昏黄的灯光打到我的脸上,对面审讯的警察吐出一个烟圈,极度不耐烦地让我交代罪行。
我看他一眼,噩梦般的记忆再次浮现眼前,他说着我熟悉的话,我不想搭理他。
我知道一会儿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心底忽然涌起一阵悲哀,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白色墙壁。
多坚固的一间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