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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念念,我打算在大理开一家客栈,取名为十年,你觉得怎么样?”
司念收到十四发来的这条短信时,正坐在即将飞往西安的飞机上,北京的雾霾一到冬天就格外厉害,这让她患有哮喘的身体很是吃不消。
“挺好的。”司念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回复过去。
“不过你可别感动,我是为了我家阿七,她喜欢大理。”隔着屏幕,司念都能感受到十四说这话时满脸洋溢的幸福。
十年前:“司念,你有什么心愿?”
“在大理开一家客栈,面朝洱海,看着夕阳。”
十年后,她带着一身漂泊的疲惫回到了西安这座城市,参加十四的婚礼。
西安的冬天,天空永远不是灰蒙蒙就是雾蒙蒙的。提着不轻的行李箱过完安检出来,有那么一瞬间,司念的心停止了跳动。周围人来人往,隔着看不清的雾气,她死死地盯着站在一个拐角处的身影,那人斜靠在墙上,修长的身材被包裹的依旧是那件驼色风衣。司念的眼睛早已比这雾气还要朦胧,根本看不清扁平的鸭舌帽下那人的神情。
“司念,欢迎回来。”十四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看了一眼十四又继续朝着人群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已没有那抹驼色身影。
“司念,你看到熟人了吗?”
司念稳了稳心神,也许真的是看错了,可是今天,向来近视的她分明戴的有隐形眼镜。
“认错人了。”
十四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很自然地接过司念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对身旁的阿七介绍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司念。”司念是见过阿七的,她也知道阿七的名字是和十四在一起后才取的。
“她说那样,我们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情侣名了。”当初十四在解释的时候,司念跟着一起开怀的笑。
很多时候,我们以为不会见到的某个人,在某个地方突然见到时,千言万语也难以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只剩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
就比如此刻的司念坐在十四的车上,听着阿七和十四讨论着一些婚礼上的事情,她透过车窗分明又看到了那个穿着驼色风衣的人。
“原来,他还在这座城市。”隔着车窗凝固的喧哗,司念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她没有叫停十四的车,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才不至于眼泪流出来。
司念和十四认识已有好多年,但她认识白若川,是整整十年。从2012年到如今的2022年,从16岁到26岁,横亘在司念和白若川之间的十年,早已是一条被岁月浸染的大江大河。
02
2012年,随着伦敦奥运会热热闹闹地拉开帷幕,司念家里也迎来了喜讯,司源考上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工程大学。报道前一天,爸爸开车载着一家人送司源去学校。一路上,司念显得比司源还要激动,不停东张西望,下车后犹如一只兔子蹦蹦跳跳,于是猝不及防地撞到一个人的怀里。
“你,还好吧?”一个带着低沉又干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曾一度觉得司源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已经是男生中的极品,可眼前的人丝毫有着不输于司源的身高。简单的白T被他穿在身上映出瘦弱又带着健壮的轮廓,夹杂着淡淡的桂花香,司念的脸“蹭”一下红了。
很多年后,司念回忆起那一幕,记忆中都还是带着桂花的香味。
“司念,你总是这么冒失。”不等爸妈开口,司源已经开始数落起司念。
“我没事儿,她也不是故意的。”
“撞到你不好意思啊,同学,我是12级航空系司源,你是哪个系?”
“我也是12级航空系,在608宿舍。”
“哥,他和你一个宿舍。”司念兴奋地喊出声。
“那还挺巧的,我叫白若川,以后咱们就是同学加室友了。”白若川正说话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司源看了一眼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司念,咳嗽了两声,司念这才回过神,她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和自己的手机铃声一模一样。
“司念,你在家要听话啊,不然回来揍你。”司源说话的同时还扬起了手中的拳头,司念差点也要挥舞着拳头冲上来和司源干架,但她看着正对着自己笑的白若川,忍住了。如果说司源的笑声是爽朗的,如夏天灿烂的太阳,那么白若川的笑声就是温柔的,如温暖的阳春三月。
八月底,树上还有蝉声,伴随着那首呼唤和平与爱的《Amani》,她记住了那个名字——白若川,也记住了那个人轻轻浅浅的笑声。
第二次见到白若川是在一个周末,当司念顶着鸡窝头穿着蓝色的哆啦A梦睡衣出来,看到客厅两个张成o型嘴的人时,下一秒,她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房间关上了门,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我妹从小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哈哈,她好有趣。”说话时的白若川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当房间里的司念手上挑着衣服嘴里不停咒骂着司源,终于挑了一套满意的衣服从卧室出来时,司源看了一眼讽刺道:“十六岁的人了,成天穿的幼稚得和五六岁的小女生一样。”
司念尴尬地愣在原地,如果在平时,她一定会冲上去和司源扭打在一起,可是现在司源的旁边有白若川。她发现即使一个月不见,司源还是那么讨厌,总能挑起她无名的怒火。
一顿饭司念因为心情不好吃得没滋没味,不过她的耳朵并没有闲着,默默地听着连吃相都很好看的白若川说话,当听到白若川的家乡在云南大理时,她的眼睛亮了,那是她最喜欢的城市。
03
也是在2012这一年,有关“世界末日”的预言传得沸沸扬扬,很多同学在群里都借此玩起了游戏,比如“世界末日前最想完成的一件事。”各种大胆的想法层出不穷,有想喝酒的、想抢银行的、也有想谈恋爱的。
“司念,你想做什么?”从小学上到高中的十四问她。
“我想在大理开一家客栈,面朝洱海,吹着风,晒着太阳。”
16岁的司念,不敢把爱说得明目张胆。她只是记住了那天吃饭时司源问白若川,如果将来不当兵,会做什么时候,他说的是:回到家乡开一家客栈。
“真有想法。”群里几个好朋友立马一顿吹捧,只有问她问题的十四好久一阵没说话,然后私发了一句:“司念,你一定可以实现。”她看到消息,一笑而过。
2012年的12月21日,一个众人都提心吊胆的日子里,并没有迎来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但迎来了冬至。
十四一大早打来电话要来家里吃饺子,司念骂骂咧咧挂断电话后,还是穿好衣服不情不愿起床准备出门。在客厅里她再次看到了两个几乎同样高的身影,只是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黑也有些瘦了。
“我亲爱的妹妹,今儿难得起来这么早,不是睡到中午起来了?”
“我早就不睡懒觉了。”司念撇了撇嘴便轻轻碰上玄关,关了门出去。
正当她拿着手机无聊地在小区里走来走去时,突然感觉一团阴影笼罩在头顶,猛地转身,这次比上次离得还要近,近到她能看清白若川脸上细细的绒毛,能闻到他身上和上次一样好闻的桂花味。
“你,不是和司源在家里吗,怎么出来了?”
“你哥让我出来的。”白若川扬了扬手上的垃圾。
“司源这家伙,真是懒到极致,自己不出来扔。”
“没关系。”司念这才发现说话的白若川,原来笑起来有着好看的小虎牙。
吃罢午饭,司源和白若川又要返回学校,司念借着消食送司源,不管不顾地将本不愿意离开的十四也拉出了家门。
已经是冬至的天气,小区里唯一一棵银杏树也只剩下了几片光秃秃的叶子,司源突然心血来潮非要将那几片银杏叶摇下来,十四也连忙去抱着比他还粗的枝干和司源一起用力摇。
“你想不想要一片叶子?”
司念听到白若川的话,望着那人的笑忽然就心跳得厉害,也不知道有没有点头,等她回过神,白若川已经将一片银杏叶塞到了她的手中,然后跟着司源朝小区门外走去。司念盯着那个穿着驼色风衣的背影,隐约中看到那人将一片银杏叶揣进了风衣口袋。
随着整个小区开始挂起红灯笼,春节如约而至。司念在书房里碰巧看到司源在他们宿舍群的聊天界面没关,她迅速地记下白若川的网名——忘川,然后登录自己的qq,将原本“可爱的哆啦A梦”改成“奈何桥”,加了“忘川”的qq,发送好友申请后,立马退出,下线。
司源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司念一脸潮红站在那傻笑。
“又开始犯傻了?若川从他的家乡寄来了一些东西,也有你的份,你……”话还没说完,司念已经冲了出去。
十六岁的司念头脑已被当时的喜悦完全包裹住,找不到任何的词来形容那一份礼物。那是一串紫色的风铃,七彩扁担上,系着大小不一的紫色千纸鹤,每个风铃顶端都有一个挂环,可以使得风铃在任何地方都能轻松挂起。司念将它挂在了卧室的书桌墙上,这样即使躺在床上,抬眼也能看到。
当天夜里,她抱着哆啦A梦抱枕,看到“忘川”已通过好友申请时,在床上笑得东倒西歪。
“忘川,我们这下雪了。”
“好巧,奈何桥,我这里也下雪了。”
“忘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奈何桥。”
有风过,摇铃响,司念看着窗外,似乎听到了两处雪落下的声音。
04
2014年的时候,司念高三了,她底子向来很好,在别的同学绞尽脑汁背单词、记考点、狂刷题时候,她还能挤出一点时间偷偷画画,两年的时间,她的素描本上已经有了多张同一个人的画像。也是在这一年,十四开始更加频繁地问问题。
司念看着十四语重心长地劝道:“十四啊,上学这条路上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考取功名,你已经尽力了,咱别这么为难自己。”
“可是,我想考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工程大学。”
“什么?”
“司念,我说我也想考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工程大学。”
“没发烧呀这孩子,怎么开始异想天开了。”司念摸了摸十四的额头,但她还是给十四讲起了那一道道与她而言很简单的题。
七月的夏天,有日夜循环播放《Amani》,有激昂高歌的蝉鸣,有彻底放松后的狂欢,也有怀着对星辰大海,前程似锦的期待。在这绿树阴浓,夹杂着些许不安分的憧憬中,司念如愿以偿考上了陕西师范大学,但十四只是上了一个普通三本。
“司念,我们两个学校离得不远哦。”在司念郁闷的眼神中,十四笑得一脸春风荡漾,完全忘了他本来的宏伟目标。
进入大学,司念明显感觉到学校氛围和以前读书时候不一样,不知从何时起,大家都有了男朋友,开始成双成对,室友偶尔看到过几次十四来找司念,都起哄地问十四是不是她的男朋友。
“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就是,那眼神对你是满满的爱意。”那是司念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十四喜欢她,也是第一次有人对她提爱这个词眼,但都被她摇着头一一否决。
在学校银杏树上的叶子已经完全变黄并开始掉落的时候,司念的素描本快要见底时,迎来了她十八岁的生日。
司念回到家,几乎同一时间司源带着白若川也回到了家里。两年不见,白若川更瘦了,脸上的棱角也愈发分明,驼色的风衣穿在身上添了几分成熟稳重。这两年她没有再见过白若川,只是借着奈何桥的身份偶尔在qq上和他聊天,所以当一个想见的人真正出现在眼前时,千言万语都描述不出那一刻的欣喜。
司念18岁的生日,收到了白若川的礼物——一个蓝色哆啦A梦的水晶球,她将它放在了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那天夜里躺在床上,司念登录上了qq。
“忘川,在吗?睡了没?”
“还没,奈何桥,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
“今天是我生日,我收到了一份特别喜欢的礼物——哆啦A梦的水晶球。”
“送你礼物的人知道你喜欢的话一定也很开心,奈何桥,今天也是我最好朋友妹妹的生日。”
“这么巧,你那朋友妹妹多大了?”
“跟你同岁哦,今年18,奈何桥,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都可以做一个开心的小姑娘。”文字下面配上了一排玫瑰花,也许那只是白若川随手打出来的表情,司念的脸上却爬上了一层红晕,当天夜里,白若川的身影一遍遍在脑海浮现,司念一夜无眠。
有一天,十四一脸兴奋地跑来说带司念去一个地方。雁南公园里,漫天的银杏叶飞舞,司念却在这里不可思议地见到了一个人——白若川,那一刻,她没有喜悦只剩绝望。
因为不小心拍照时扭到脚的她,此刻正被十四搀扶得很紧,紧到他们的身影看上去就像叠在一起。司念就那样看着白若川,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白若川也只是远远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别处。
司念想过很多种与白若川再次见面的样子,可没有一种是这样。看到那人渐行渐远后,她有些懊恼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对十四突然温柔地弯下腰说:“司念,我喜欢你”的告白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那一刻没有风,但是司念却能清楚地听到有什么东西从十四的心里跳出来,碎了一地。
05
蝉鸣第一声,也就到了司源的生日。跟着司源一同回来的还有另外几个室友,司念看着站在室友中间的白若川,想起那次在雁南公园时的碰见,有些尴尬地别过头。
几个人在家里吃完饭又约着一块去ktv唱歌,在车上,碰巧坐在司念旁边的就是白若川,正当她沉浸在白若川身上好闻的桂花香味时,听到了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白若川有女朋友了。她看向白若川,那人也正好转过头对上她的眼,司念的泪唰地一下就流出来了,但她很快别过脸将眼泪擦去,本来就坐在靠窗位置,除了白若川,谁都没看到她被打湿的睫毛。
一行人下车后,司念低着头默默跟在后面,白若川一直走在离她不远的位置。KTV里,在司源他们举杯喝酒的时候,司念也跟着一块碰杯。
“司念,你一个小丫头,喝什么酒,把酒放回去。”
“要你管。”估计司念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声音有多大,所以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整个包厢瞬间一片安静。
“司念,你又抽什么疯,不让你跟来,你非要像臭屁虫一样跟来,有这时间,你跟你的小男朋友十四约会不行吗?”司源难听的话还没有停下,一杯酒从他的头顶倒了下去。然后司念扔掉酒杯捂着脸跑出了包房。
“咳咳咳,咳咳咳。”司念满脸是泪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她出来时跑得太快太急,漫天的窒息感席卷而来,在一片模糊中。她听到一个焦急的声音:“司念,司念,你怎么样了?”
“我没有和十四谈恋爱,真的没有。”说完这句话,司念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已经是在病房里。
“你这哥哥怎么当的,念念一直有哮喘,你还惹她生气,还让她一个人跑出去,你妹妹要是出了事,司源,你……”剩余的话再也没有说下去,随即安静的病房里响起了一阵抽泣的声音。
这次过后,司源说快毕业了,学校事情很多便很少在回来。而白若川,也被司念放在了心底,那个奈何桥的qq号,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登录了。寒来暑往,四季更换,唯一不变的是司念的素描本,画的还是同一个人。
平安夜的时候,十四约司念一块出去吃饭,满大街的情侣都在牵手,接吻,只有他们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
“念念,平安夜快乐。”十四拿着刚从街边卖玫瑰的小姑娘那里买来的花,递给司念,司念看着那只玫瑰,呆了一分钟说道:
“十四,我们在一起吧。”司念说完那句话就被十四拥进了怀里,十四身上没有桂花香味而是只有洗衣液的味道,司念感觉自己的心在沉啊,沉啊,沉在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一切的一切就这样吧,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当天夜里,司念做了一个梦,梦到白若川穿着一件驼色风衣,站在一家挂着紫色风铃的客栈前,客栈面前是一望无垠的洱海,有风过,摇铃响,他站在那里笑着说:“念念,你来了?”
梦醒后,她登录上很久没有登过的qq,几条消息立马弹出来。
“奈何桥,上次和你说的那个朋友妹妹,她今天听到我有女朋友时哭了,我没想到她会那么难过,还引发哮喘住进了医院,一个寝室只能请假一个人,他哥哥在医院,我只能回来。”
“奈何桥,她今天晕倒前告诉我,她没有交男朋友,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呢?她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奈何桥,其实他们那天说的那个也不算女朋友,是以前同学,她总是一有时间就来找我,我真的不喜欢她,打算挑明情况哦。”
“室友回来了,说他妹妹已经出院了,我就知道老天爷一定会保佑那个善良可爱的小丫头的。”
“奈何桥,她跟你一样也读大三,不知道你们每天学习累不累,那个小丫头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奈何桥,我好像,喜欢上那个小丫头了。”
司念看着屏幕上的一条条消息,绝望到近乎麻木,一个字都打不出来,老天爷和她开的这个玩笑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看到,如果早点看到,她根本不会主动对十四提出交往。死死地将哆啦A梦水晶球抵在胸口,枕头很快一片潮湿。
06
2016年的10月,在司念20生日时候,收到了一束玫瑰,火红火红的玫瑰。司念知道这一定不是十四送的。夜里她登录上qq,对话还停留在上一次忘川的那句:“我好像,喜欢上那个小丫头了。”
已经很久没有在和白若川聊过天,搓了搓有些紧张的手心,司念忐忑许久发了一句:“在吗?”
“在。”那边回复很快。
“最近还好吗?”
“还好,奈何桥,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司念看到弹过来的消息继续强忍着眼里的潮气回复道:
“谢谢,今天好像也是你朋友妹妹的生日?”
“是啊,我没有忘记。”
“那你,有没有送礼物给她,听你说过她哥哥是你最好的朋友?”那边迟疑了一会儿才发来一句:“送了。”司念用力捏了捏有点颤抖的手:
“送的什么?”
“奈何桥,我困了,先睡啦,祝你生日快乐,晚安。”司念想再发点什么过去,但是心和手都颤抖得厉害,那时的司念怎么也没想到,那会是她最后一次联系忘川。
春节时候,她有意无意问起司源有关白若川的情况。
“若川这家伙被延迟毕业了,对了,就是你生日那一天,有人看到他去花店买了一束玫瑰,不过估计和女朋友吵架了,回来后心情很不好,还买了酒在宿舍喝,他提前没和教导员请假就跑了出去,被扣分还延迟一年毕业,我们这学校本就要上五年,他又被延迟一年,那段时间他挺消沉的。”司念盯着司源还在不停说着的嘴,但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司念记得生日那天,十四送她回来,在宿舍楼下,眼看十四的脸离得越来越近,她没有躲闪。在接吻的时候,她听到一个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但是那个时候她被十四紧紧圈在怀里,余光中似乎暼到一抹驼色影子。也就是从那天晚上,忘川说完“晚安”后。任她后来发再多消息,也没有回复过。
“哥,你能把他电话给我吗?”
“你要干嘛,你别打他的主意,他不会看上你的。”
“哥,你给我。”
“好吧,那上次你哮喘发作的事,咱们就两清了哦。”司源很少在司念面前低头,别扭地说完这句话就飞快地走出了房间。
司念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和她手机铃声一样的《Amani》响起,司念确定了那天和十四接吻时候,白若川一定就在附近。
“喂,你好。”依旧是最初听到的那种低沉干净的声音,只是多了几丝刚毅。
“我,我是……”司念的话哽在喉咙,怎么也挤不出来,她拼命忍住眼泪,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流,足足沉默了一分钟,那边才说:
“念念,你不能哭,别哭哦。”她一直克制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彻底爆发。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人会哭死,一定会是她司念,那一天司念哭了多久,白若川就静静地听了多久。
“我们,能不能,能不能在一起?”
“念念啊,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我能看得出,他很喜欢你呢。”
“可是我,我,我一直喜欢的是你啊。”
“可是,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念念,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07
2018年,司念大学毕业了,毕业那一晚,她约十四去了常去的一家餐馆,十四红着眼问:“司念,你也要遵守这毕业就分手的定律吗?”
司念盯着面前的桌子没有说话。
“司念,你爱的人其实一直都是白若川吧,我一直都记得,去你家那次,你看他的眼神。司念你知道吗?五年前我就知道你喜欢上了白若川,你不会骗人,你的眼睛也不会。可我觉得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很小,我觉得你很单纯,你根本不懂爱情,你对他的好感只是一时的,可是我没想到,司念,你会爱他那么深。”
十四仰着头喝了一瓶黑啤,在司念的印象中,她记得十四说过他并不喜欢黑啤的味道。
“司念你还记得吗,2012年我们在群里说着世界末日的时候,你说你想去大理开一家店,面朝洱海,看着夕阳,你虽然就提过那么一次,但是我记住了。每个周末没有联系你的时候,我都在兼职,我真的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的那些梦想,我真的有在努力,念念。”
司念从没见过一个男孩子也会哭得满脸是泪,甚至为她哭到几度哽咽。她想起来有时候周末发消息问十四在干嘛, 他都说在忙。和十四在一起这两年,她好像真的从没有关心过十四,也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十四,甚至她到今天才发现,原来十四瘦了好多。
“对不起,十四,我……”
“司念,你去了陕师大,我就选择离你很近的学校,你想去大理开一家店,我就努力攒钱,司念,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爱我,还是要和我分手?”
十四再次拿起桌上的黑啤时,被司念摁住了瓶子,但她没有十四力气大,十四打开黑啤,混合着满脸眼泪一口气喝完。
“司念你知道那个平安夜你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我开心到一晚上都没有睡觉,我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一起,我恨不得向全世界证明我到底有多爱你。”
“十四,我知道,对不起,我……”
“司念,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吧?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了,不爱了。”十四放下空空的瓶子,起身离开,他甚至没有去擦一下脸上的泪。
司念抬起头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她自己提出来的分手,心里却难过得厉害,陪她走过了那么多年的男孩,在明知道她喜欢别人的时候,也在深深地爱着她。
“念念,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司念,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吧?”
21岁的司念,没有留住自己喜欢的人,也没有留住喜欢自己的人,随着轰轰烈烈的毕业季,她失去了十四,和白若川也没了可能。
暑假的时候,好久没回来的司源见到司念时,满脸诧异,司念瘦了很多。
“司念,你在减肥啊?”她没有说话。
“司念,你那个哆啦A梦的qq号还在不?”
“你要干嘛?”
“我qq早就没玩了,最近微信想换个图像,我记得当时你那qq图像不是和我的一样吗,我还借此跟室友说我们兄妹感情好,qq图像都用一样的,我想微信换回我之前的qq图像,喂,司念你跑什么?”
司念关上门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将头狠狠埋在枕头下,她怎么忘了,她和司源的图像是一样啊。司源还在宿舍也说了他们兄妹用的一样qq头像,原来,白若川早就知道奈何桥是她,他曾经还问过自己是不是喜欢他,他对自己其实早已表白过。但等她看到消息时,那时的她已经和十四在一起了,所以在电话里他才说,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有风过,摇铃响,司念将蓝色的哆啦A梦水晶球抱在怀里,再次哭得撕心裂肺。
谁都没想到,暑假里司念突然做了一个决定,独自一人跑去北京工作,一去就是五年。
08
五年后。
当十四和阿七将司念从机场接回来放到楼下时,正准备上楼的司念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刻,风不动,叶不摇,世界安静得仿佛失去了所有声音,在司念的身后,那个人正静静地看着她。
“念念,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白若川。”
白若川似乎从没有离开过,就像那年他站在银杏树下时的样子,他们没有拥抱,没有牵手,只是就那样看着。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司念放在兜里的手机铃声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掉。
“念念,这些年,过得好吗?”
“很好,你呢?”
“我也好。”
“amani nakupenda nakupenda we we~~”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司念接起电话说了两句便挂断了。
“是我男朋友,他问我到家没。”
“念念,你长大了,终于开始真正的谈恋爱了。”
“是啊,白若川,你呢,和她怎么样?”
“谁?”
“五年前有个晚上,我给你打过电话,当时是一个女生接的。”
“哦,你说的是我妹妹吧,后来我打过去,却发现那头已经把我拉黑了,几天后我才知道那是……”
剩下的话白若川没有再说,他们突然都明白了,彼此开始笑起来,笑着笑着司念的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滑落,他们明明有很多在一起的机会,可是每一次他们都离在一起差那么一点。
“念念,别哭。”
白若川终究还是上前,将司念脸上的泪轻轻擦去,然后拥在了怀里。司念闻着他独有的桂花味,哭得更加汹涌,这个拥抱,她渴望了十年,这个人,她爱了十年。
“白若川,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总是这样误会?”
“可能我们有缘无份吧,念念,你要幸福。”
“你也要幸福,好不好?”
“好。”
那一天在白若川走后,司念不知在风中站了多久,随着亮起万家灯火,繁星挂满天空,已经是26岁的司念,站在16岁曾经站过的银杏树下,抬起头,正好一片银杏叶缓缓落下被她接住,握在手中。
“白若川,再见。”
“我们曾有过同样的心动,同样的心痛,同样的孤独,同样的遗憾,同样的不甘,同样的懦弱,同样的无奈,但那只是属于我们,灼灼其华的青春。”
司念回到房间在她的第二个素描本上的最后一页,摘抄下了这句话,然后将两个厚厚的素描本连同水晶球、风铃一同装进了箱子,并在上面写了一句:与你的十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