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妙玲姐姐

王姨借六筒米还五筒的事情发生后，小晴对王姨就有了看法。

小晴觉得王姨这人真不会过日子。明明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资奖金，她却总是月初潇洒，月末拮据。手头有钱时，好吃好喝，还总是烟不离手。整个工厂生活区的女人，就她一个又吸烟又喝酒，除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每个学期开学，小晴和弟弟妹妹都是在注册的第一天去学校交学费，小飞他们兄妹三人，却总是眼巴巴地在家里等。

等什么？等他们的妈妈王姨去借钱，借钱回来给他们交学费。

平时小飞他们要买个本子什么的，王姨也总要唠叨半天，说小飞浪费啦，不好好学习啊。

小飞比小晴大两岁，留了两次级，就和小晴一个班了。

小飞调皮好打架。王姨只要听说小飞在学校打架，就会狠狠地揍他一顿。

每次小飞挨了打，再见小晴时，就会狠狠地瞪眼，有时还会骂一句：小晴你这臭丫头，成天就知道告状。

小晴也不怕他，他骂归骂，倒也没敢把小晴怎么样。

只是，小晴现在也懒说他了。王姨再问小飞在学校的表现，小晴就吱吱吾吾过去。

小晴不想惹小飞，也不想见王姨，怕她总来家里借东西。

王姨呢，好像没事人一样。每次见了小晴，很热情地打招呼。有时买了好吃的，也会拿一些来给小晴姐弟几个。

小晴才不希罕零食什么的，她觉得有饭吃有书读，比什么都强。

她看不惯王姨有钱时乱花，没钱时到处借的生活方式。

转眼小晴上了初中，小飞呢，也上了初中。反正是子弟学校，成绩再差也可以上。小飞在小学已经留了两次级，不能再留第三次了。王姨去学校求情，学校就让小飞也升上了初中。

初中开了两个班，小晴和小飞分到了不同的班。

厂里建了一栋新房子，是第一栋两居室的单元楼。小晴的爸爸是工程师，按厂里分房政策，全家搬进了新房子。

终于可以不用跟王姨隔壁邻居了。搬新家那天，小晴比谁都高兴。

虽然王姨已经很少再来借米借面了，不过小晴一想起那次她借六筒米却只还了五筒，就不高兴。

那时候的一筒米，可以煮一锅粥，配些小菜，够家人吃一餐了。

小晴她们搬新家之后，王姨来过一次，很羡慕的样子。

哎哟，这么好的房子，不知道我家什么时候能住上呢。

小晴妈妈一边招呼王姨吃西瓜，一边说，快了快了，厂里不是说还要起几栋新房子吗，到时你家也可以搬新家了。

是啊，希望是这样啊，怎么说我也是厂里的老职工了。

王姨十七岁就进厂当学徒，的确是老职工了。

只是我们做不成邻居了，你们都住上了两居室，我们还住在直套间。

没关系啊，你有空就过来玩啊，都在一个生活区，也方便的。小晴妈妈热情地说。

等王姨离开之后，小晴对妈妈说，妈妈，我才不喜欢王姨来作客呢。她以前总来我们家借东西。

小孩子，瞎说什么呢?  隔壁邻居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我知道啊，可是上回她借了六筒米却只还了五筒！小晴不服气地说着。

你这孩子，不许再提就个事了，王姨她也不是故意的，谁没个忘记事情的时候呢？

哼，我才不信呢她是真忘记了，明明都说是借六筒的。

小晴妈妈喝止了小晴：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以后王姨来借什么，家里有的，你只管借就好了。

哦。小晴应了一声，走进了自己房间。

这天小晴放学，不小心踢到了碎玻璃，把脚趾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红的血一直往外涌。

几个一起走路回家的女同学掏出自己的手绢，帮小晴捂着伤口，可是血还是止不住。

小晴吓得直哭，不知所措。白色的塑料凉鞋全流出来的血染成了红色。

快上医务所吧。小娟提议道。

可是，可是，我走不动了。小晴边哭边说。

怎么办？我们背你走吧。高大的小慧弯下腰，把小晴背到了背上。小娟和小薏在后面跟着。

子弟学校就在生活区里，生活区里有医务室，但是学校在生活区的东头，医务室在西头，两个地方有将近一公里。

这一公里，对于平常来说，很容易走，对于脚上受了伤的小晴以及背着小晴的小慧，却显得很遥远。

她们一步一步地挪动着。

小飞原本跟她们走得很近，此时却飞快地跑开了。

小娟说，对哦，应该叫小飞去你家告诉你爸爸妈妈，让他们来接你去医务室。

小晴有气没力地说，他才不会帮我呢，他在学校打架，她知道了就打他，他知道是我告密的，恨我呢。

那怎么办啊，你的血会不会流光啊。小薏来了这么一句。

小娟哭得更厉害了。

不一会儿，小飞骑着一辆自行车冲来。

这个小飞，他什么时候学会骑车的？小娟奇怪地问。

谁知道呢，他啊，学习不行，其他的倒挺会的。

小睛也看见小飞了。她也觉得奇怪，小飞家里，没有自行车啊，难道，他……

小飞来到了小晴面前。

小晴，我搭你去医务室吧。

不用不用，小晴死活不肯。她既不想坐小飞的车，也不明白小飞去哪弄来的自行车。

你就坐上来吧，你们这样走到几时啊。

小飞，你的车从哪来的？小薏问。

我去找何强借的，他家有车。

何强是何厂长的儿子，跟小飞一个班。

小娟，我们还是坐车去医务室吧，走路去太远了。小慧气喘吁吁地说着。

小睛感觉小慧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了。

好吧。小晴勉强答应着。她也怕自己脚上的血越流越多。

小娟和小薏扶着小晴坐在小飞的车后座上。小飞蹬着车子飞快地跑了。剩下小慧、小娟、小薏三个人往医务室方向猛跑。

到了医务室，居然见到王姨。

小睛，你爸爸今天加班。我听说小飞说你受伤了，就赶过来看看。

王姨一说话，露出了黑黄的牙。耳垂上两粒金色的耳钉，闪着光。

她小心地扶着小晴坐在椅子上，又帮忙把小晴受伤的右脚放在处置架上，让医生清创缝针上包扎。

小晴握着王姨的手，指甲都快掐到王姨的肉里去了。

王姨一声不吭。由着小晴掐她的手臂。

包扎好伤口，王姨把小晴送回家。三楼，她硬是把小晴背上楼。

谢谢你，王姨。小晴不好意思地说。

不谢不谢，等下你爸爸妈妈回来，你就说没事了，别让他们担心。

嗯，好的。

过了两天，王姨又来到小晴家。手里拎着一条花鱼。

王姨，你来就来，干嘛带东西来啊。小晴妈妈责怪着。

我看小晴脚受伤了，想着弄条鱼给她补补，伤口好得快些。

你太客气了，还花钱买鱼。你还是带回去给小飞他们吃吧。

小飞他们长得牛一样壮，吃什么鱼啊。浪费了。王姨说着，就进厨房把鱼给弄好了。

我说小晴妈，你今晚就把这鱼煮了吧，让小晴吃鱼喝汤。过几天伤口就会好了。

王姨一说话，又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

除此之外，好像少了点什么。具体是什么，小晴也一时也想不出来。

小晴妈妈拗不过王姨，把鱼留下了。她要给王姨钱，被王姨挡了回去：“大家隔壁邻居的，不用那么客气。”

王姨走后，小晴妈自言自语道，这个王姨，也不懂她去哪有钱买鱼。许是现在懂得节俭过日子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你们知道吗？那天王一去找老周借钱，老周本来不想借，怕王一不还。王一好话说了一箩筐，还把自己的金耳钉押在老周那，老周才把钱借给她了。这个王一啊，为了口福，吃好东西。连自己的嫁妆都敢押。

是吗？她真敢押嫁妆借钱啊，胆子可真够大的。

那钱她还上了吗？

好像还上了，前几天不是才发工资嘛。

对啊，这两天她又戴上耳钉了。

当爸爸回家把在工厂里听到的这些工友议论告诉小晴和小晴妈妈的时候，小晴仔细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了，那天王姨来送鱼，耳垂上少了两颗闪亮亮的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