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路过这里,作为这一路的中转站,也只有这一站。
诺大的车站,拥挤的人群,因为是假期,人显得格外的多。其实在这样的城市即便是所谓旅游淡季也会有很多人,沿江而行,城市总是繁华,灯只是作为它的修饰,浪漫,总是行走在岸上的人们。
去年夏天,我结束了北上之旅回家,那晚,我和洛珩在车站附近的酒店落脚。已经过了十一点,在车站外依旧有很多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人举着牌子等着顾客光临,黑夜中看不太清她们的脸庞,但我们走到哪,她们就骑着电动车跟到哪。
“我还不信两个大男人今晚还会出什么事,大不了住个几十块的旅店,还真出事了?”
洛珩骨子里和我的外在一样硬气,像是遇到了象棋路边摊,我留不住激动的心情,他就把我拉走了。当然,拉不走的。我和他住在他们学校外的一家旅店,老板说话的语气总让我觉得怪怪的,好像在暗示什么,因为语气很轻,轻到水流湍急。
在外面住旅店我总是把旅行箱放在门边,然后再放几把座椅,门锁得紧紧的,再去睡觉。学校外面没有灯的街,要爬坡才到达的旅店,第二天起来看到外面竟然下了雨,再醒,阳光明媚。
“找打,还敢来武汉!”谭嘉是武汉的首领,我说我在武汉,当时他立马回了我,让我有种夜走江城的冲动。洛珩已经睡了,我和谭嘉聊了会儿天。
他在武汉上学,我在宜昌,他总希望我去武汉找他玩儿,但几年了我和他都没有在他乡相遇过。他说武汉的夏天很热,他马上就要回去避暑,家里也没有凉快很多,但我们大家都回来了,就差他一个。
那个时候,我打开和电脑屏幕一样大的窗户,远方就是长江,我很少在夜晚看长江,因为晚上我都待在宿舍,没有出去的理由。
“暑假我们去欢乐谷玩。”当初信誓旦旦的诺言因为时间的流逝也无法再成真,如果有时光机我倒可以再考虑考虑,但想到武汉的夏天很热,这话是从一个爱好“放养”的人口里说出来的,我又比较喜欢“圈养”,所以,还是在家待着吧。
我想了几秒第一次深入武汉内部前去了哪里,好像是个叫鹅城的地方……鄂州,去了鄂州吃很多人不包括我特别钟情的小龙虾,至此,我的舌头还下线了几天,也算吃出了阴影。我们同行三人,看山爬山拜佛,过去往水中的铁笼子里扔钱,代表你拜过了这尊大佛,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心如意。黎畅竟然丧心病狂地说:“小时候看见里面有钱,又拿不到,就用绳子拴个吸铁石去钓,还钓到了不少。”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不然那时候也不会欠小卖部那么多辣条钱。
第三天,我们分道扬镳,我去了武汉,因为我这趟旅途的主要目的地就是武汉。
本来二十分钟的行程,生生地被我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还没有到,又走了半个小时的雨霖铃,才到达正在整修的传说中的光谷。“你逛完了,给我说。”也只有可可有时间了,她和我一样是个大闲人。
在武汉上学的朋友倒还不少,感叹一座城市规模的大小,走了几年还是没走完,外面的世界虽然繁华,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一只找不着方向的小鸟,即便修好了指南针,也会觉得飞的太累。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光谷地铁站在哪?”
“直走,过天桥就到了。”
再过一个天桥,就到了可可的学校。
“武汉真热。”
“你背个包当然热,刚刚还下雨了。”可可撑着伞,她们学校外就有吃的。我第一次吃烤冷面,也是第一次吃意大利面。
“怎么样,意面好不好吃?”她用武汉话问我。夏天她没有回家,再回家天真的变冷了。
我蹂躏着我的表情,她笑了,番茄味的确不敢褒奖,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如果现实和你想的一样,那地球就不会转了。”西餐,果然还是西餐,果然,我还是钟爱本土的文化。
我忘不了去鄂州时途径武汉转车的那晚,为了吃披萨,错过了末班车,再一班,还要等四个小时,也就是凌晨两点。“披萨也不好吃。”我们三人露宿武昌火车站外的檐下,很冷,还是有些冷。吹着江风到陆地,吹冷了我炽热的愉快的心。
武汉的夏天很热,和我心中最美的城市重庆能有一比,我去过重庆一次,在秋末,能看到雾,江上的雾。乘着绿皮火车,睡不着想睡之意,车厢温暖,大家齐聚一堂,看我们打扑克。我一直认为冬天只有在家里才是最温暖了,这些年我一直深信不疑,如今也一次又一次坚信。盛夏逛东北,寒冬游三亚,听说海南举办过一次大型抽奖活动,抽到的人能够免费获得哈尔滨多日游,结果被一位来海南过冬的东北大妈抽出,不知是喜是忧。
有冷气在,武汉也不算太热,谈不上正经的盛夏,我走一步歇一脚。游过了黎黄陂路,快要结婚的人都在这里拍婚纱照。我告诉可可将来和她的男朋友要来这里拍婚纱照,我倒是乐意当一个摄影师。可可也没有来过这里,她没有去的地方多了。
“你记不记得夏然喜欢摄影,她还有一部相机,还是某人送的。”
我真记不得是谁送的,也不记得她现在还喜不喜欢摄影,今晚是个好夜晚,月圆之夜不一定要刮冷风,也不一定是秋天,或冬天,只是在大众看来在夏天想着月亮看着月亮,只会可惜说可惜了这个季节,夏天本来就不适合看月亮。
“不记得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了。”
“那你总记得她也在武汉上学吧。”
这个我记得,不管多久,只要我还记得她,就记得她也在武汉。我坐车走过武汉的大街小巷,我并不知道她在哪个方位,可能那天她也在逛街,她在江滩,我在江岸。我路过,没往里走,她在,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去找她玩儿呢?”
“她很忙,快考试了,要是考不过还不得我背锅啊。”就像我去武汉看音乐剧,离考研只剩下一个多月了,我吵着让谭嘉出来,跟我还有肖诚一起去。要是看了这场剧他最后没有考上,可不得我背锅啊。
“你回学校了吗?”
“没有,在车站,等火车来。”
“今天天气不错,你看到月亮没,武汉已经有好多天都有这样的月亮,还有星星。”
我想,我看到了。
“武汉,冷不冷?”
“早晚冷,中午热,在室内也就还好了。”封闭的空间温度始终都是平衡的,室内永远都是冬暖夏凉。
“是吗?”
怕冷的人会说天气冷,喜欢冷天的人自然有那份喜欢的理由。这几天又是月圆夜,我骑着单车在回学校的路上,很冷,我的手真想缩进袖子里,那么就不能掌握单车的平衡了,有时我的背全是汗,现在也不会有了,风悄悄地从脖子处进去,冷了我全身上下,倒是希望红灯多一些,绿灯来得慢一些,我可以给手吹一口气,然后搓一搓,耳朵也冷,皮肤间的接触,冷暖自知,连通器,平衡温差。
夏然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民宅,有相框,有茶杯,暗黄色的灯,二楼,木楼梯。我当然不知道,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民宅,灯有些收敛并不是自卑,而是一个人,两个人,这样的光恰好合适,喝一杯茶,照一张相片,足矣。
如果你在这座城市,你想念的人也在这座城市,即便你们不曾相见,你也会感受到你在这里,她也在这里的亲切感、距离感,也许你们在某个时候一同看着天,看着某一个方向,你在想今晚会不会有月亮,天气会不会很冷,而她想的,只是今晚还会有月亮吗,今晚的天气还会冷吗?
在错误的季节去一座城市,想念的却是下一个季节,想做的也当做了下一个季节,比如看落叶,比如看雪花。去武汉看樱花,冬天当然不行,如果是想看一个人,哪个季节都可以,最好你们可以一起回家。
当然不行,黎黄陂路有两个电话亭,下雨天的夜晚,我的手机没电了,我去电话亭打电话。你会不会想,有个人就在旁边的电话亭,两个人面对面,都在说话,都看着对方,可是看不到对方。路过的人倒知道两个电话亭都有人,都在说话,都没有雨伞。可是,我不知道。我打完电话就走了,往前走,倒是瞅着那个电话亭也有人在打电话,是她的几率有多少?连雨都不会下。
武汉,冷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