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秦凡痛哭流涕地从一堆废墟中费力想要爬起的时候,未来得及擤掉的清鼻涕一下子滴在了青紫的右手手背上,又顺势滑到了手掌边的碎瓷片上。
她愣愣地低着头,任其吸溜的鼻涕宣泄而下,就好像她抑制不住的泪,开闸般的泄了洪,此刻虽已干涸,但心里酸涩的痛楚感,压着她的心一阵阵生疼。
她不得不挪了挪半跪着的右腿,小腿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长短不一的划痕,还有一道刺目的伤痕蜿蜒地从小腿肚伸出直到脚踝处,慢慢地渗着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许是使劲的缘故,原本就已经腿麻的她,经这么一拉扯,伤口又渗出了不少的血,她扶着橱柜一角哆嗦地站立了起来,弯下腰轻轻的用裤腿擦拭了一下血迹。因为腿麻迈不开步,秦凡不得不等待着脚底似蚂蚁啃噬般的麻劲过去。可她红肿的眼费力地盯着歪在沙发上玩游戏的男人。
就在刚刚,厨房里,秦凡经历了一场痛彻心扉的洗礼。
这场洗礼,撕碎了她对婚姻饱含的浓情蜜意,除了身上的痛还有如凌迟刀剐般的话语剜进心里,心已死……。
秦凡从没有想到,一场疫情,可以把一个正常人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
而她认定的这个疯子,就是秦凡的丈夫,卢宇成。
暖春三月,当新冠疫情再次卷土重来时,元气大伤的小城早已失去了应对的能力。
全城戒备,一道道加持的封锁防线把这座小城又一次按下了暂停键。
再次被封到家里的秦凡刚结束上海出差之旅,刚到家不足半天,她的行程码就变成了红色。而作为她最亲近的爱人卢宇成,自然而然成了大数据围剿之人,不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行程码直接亮了红灯。
在社区人员全副武装上门核酸之际,卢宇成刚刚到家准备换下衣服去店铺。
卢宇成一头雾水的看着秦凡从主卧戴着口罩走出,嘴里不忘辩解着自己是跑夜车刚刚回到家,根本没来得及和媳妇说话。
只见全副武装的社区人员透过护目镜瞥了他一眼,示意退后一步,机械地道了一句:密接人员必须居家隔离14天。完全不给身上还穿着代驾衣服的卢宇成再次说话的机会,“那我这个月的2000多的奖金要泡汤了……”。
待门落了锁,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切又归于平静。
卢宇成知道,这一次家又被贴上了封条。距离上一次被封不到半年,他充满血丝的眼疲惫地看向身旁的秦凡。
攥紧的拳头松了又松,他一句话没有说踏进了卧室。
屋里传来他不停说着对不起的道歉声。这是他第二次因为秦凡被封在家里。
02
三年前卢宇成接下了公司的服装品牌自己做代理,刚装修完成的300坪的店刚上完货还未正式开业就迎来了第一波疫情。
家底基本都投入进去的卢宇成,在家着急上火得了腮腺炎,体温一直居高不下,核酸检测时被当成疑似病例拉去酒店隔离了半个月。
待他结束隔离回到家时,抱着秦凡哇哇大哭,那种无助的表情触动了秦凡,怀着身孕的她止不住跟着默默流泪。
那一天,窗外的云层低沉着从远处滚滚而至,山雨欲来。
秦凡忘不了他响在耳边的呜咽声,第一次为自己不能帮他分担而伤心不已。
为了缓解家里的窘境,在家养胎的秦凡偷偷给本不宽裕的父母打电话要了5万块钱救急,想要帮助卢宇成暂时脱困,却遭到他的拒绝。
“我好歹一家之主,需要你借娘家钱救急,说出去不够丢人的……”。
这个小城,地处中原腹地,蜿蜒的河水把城一分为二,根深蒂固的旧式观念也似这河水一般年复一年注入后代的思想里。
向来接受男人是天的卢宇成,很小就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中领悟到了此言论的真谛,同样也习惯了父亲那象征着权威的拳头落在母亲身上的举动。
如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是麻木。毕竟在他想要保护母亲时,父亲没有任何迟疑的把拳头招呼在自己身上的痛,让他一直记恨到父亲离世。
为此,他远离了家乡,考取了一所南方的大学,认识秦凡,他认为是上天的眷顾。
“我会对你好一辈子......。”这是他结婚时的誓言。
秦凡感动地抱着他笑了又哭了。
结婚半年后秦凡便怀孕了,看着每天承受孕吐反应的妻子,卢宇成坚决地帮她去公司办了离职手续。
“以后,我养你和孩子。”这是他附在秦凡肚皮上说得最动情的一句话。
之后,他在公司更加拼命,业绩一直霸占着第一位的交椅,为此,老板破例给了他代理权,他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计划赶不上变化,祸兮旦福总在一念之间。
03
信心百倍的把工作几年攒下的积蓄全部投入了进去,却没想到赶上了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
卢宇成不敢告诉即将临盆的秦凡,这个雷他得自己扛。
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挨过了初轮疫情潮,商场的客流却并未因为解封有所增长,看着每天房租、人员开支、积压的过季货品,卢宇成的心在滴血。
4.2折进价货品,最低处理至3折,居然还滞压了近40万的货品无法变现,他不得不把自己和秦凡居住的婚房做了抵押。
原本憧憬着旺季带来客流,却不想预判失误,刚刚有了起色的生意再次遇了冷,疫情在潜伏半年后再次汹涌来袭,卢宇成的资金链断裂了。
秦凡看着一夜之间老了近十岁的丈夫,她除了给予无声的拥抱,只剩下暗自抹泪。
“我要出去工作。”秦凡把这个念头告诉卢宇成时,她已经酝酿了一周了。
许是自尊心作祟,卢宇成不发一言的红了眼。
秦凡把孩子送回了老家,她回到了原来的公司,这次她选择了销售岗位。她要挣钱,她想要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为了能挣更多的钱,出差成了她的常态。而卢宇成,苦撑两年多的店铺业绩也有了些回暖。
似乎一切都有了希望。
卢宇成不知道的是,秦凡通过一个客户订了自家店铺的货,为的就是能帮卢宇成资金回流,这一举动,从秦凡上班半年后就这样暗箱操作了。
“你和方磊什么关系?”疫情封闭的第三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的卢宇成,打开房门冲进厨房劈头盖脸地质问。
“我的客户。”秦凡大概猜到了方磊给卢宇成打了电话。自己出差前就把3万块钱的款项转给方磊,让他再从卢宇成那进一批货,可是这个款却被他截留了。
方磊给到的解释就是,自己这边的资金紧张暂时借用,归还日期暂缓。
面对秦凡一遍遍地催促,方磊竟耍起了无赖,一通电话打到了卢宇成这里。至于通话内容,令秦凡没想到的是,方磊用了最恶劣的话语抹黑了她。
“你和他是不是睡了?”正在洗菜的秦凡,诧异地回转头,却对上了卢宇成寒霜一样的眼。
“他给你说了什么?”秦凡没想到,自己合作这么久的客户居然为了3万块钱不惜中伤自己,甚至恶意污蔑。她急于想弄明白电话通话内容。
“自己做了什么还有脸问?非要我把你卖肉的事说出来和你对峙才甘心?”卢宇成咬牙切齿蹦出来的每个字如利刃一般扎向秦凡。他就差把“不要脸”三个字说出口。
那双曾经满是浓情蜜意的眼里看向的秦凡就好像看见了脏东西,厌恶至极。
原本打算解释的秦凡,跌进了那冰冷的眼神里,除了感觉控制不住的颤抖,伴随着还有心空落落的疼。
深吸一口气的她背过身子,任眼泪滴进菜盆里,原来外人一句污蔑的话,就能轻巧地撕碎她婚姻的外衣,连句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卢宇成红着眼,耳边充斥着方磊嚣张的嘲笑声和不堪入耳的描述词,胸膛腾起的怒火一阵阵向心口燎去,烧得他痛苦难耐,颤抖的双手忍不住地掐住了秦凡的脖子。
04
“你不说就证明心里有鬼!快说!”好不容易窒息的脖颈有了松动,卢宇成重重的一拳甩到了太阳穴处,一阵晕眩让秦凡跌坐在地。
而卢宇成的脚上来就是一记猛踹,秦凡捂着肚子疼得蜷缩翻滚,五脏六腑似乎被重伤移位的感觉。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人已是筛糠般地颤抖。而站着的那个人,已然被冲昏了头,一脚一脚地踩着,就像脚下是不堪入目的垃圾一般。
“我看你嘴硬到几时?丢人的骚货……”。最后淬了一口痰,卢宇成喘着粗气叫骂着,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脚下的女人是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秦凡心碎了一地,就如同散落一地的瓷碗碎片,怎么拾都拼凑不完整。
卢宇成许是打累了,几天没吃饭的他,此刻喘着粗气骂咧咧地躺平到了沙发上。
他变成了记忆里他父亲的样子。
秦凡艰难地挪动着身躯,待身体的知觉能支撑自己活动后,她拖着依旧流着血的小腿蹒跚地走到主卧。
当她翻找出藏得隐秘的转账单和提货单时,她的手抑制不住地抖动着。
当初留下这些单据不过是为了方便与方磊对账,现在,却是证明自己清白的最好证据?秦凡放声大哭了起来。